第994節


心魔再至,我將不再是我。
這件事情,是我在凝練碧落魂珠的時候,整個人的神志達到通明透徹之後,對於未來的一種推演和預算。就彷彿第六感,有一種別樣的真實,這讓我惶恐,緊接著又拿近年來開始漸漸加強研習的神池大六壬來推演,結果居然一樣符合。
這也就是說,我從今往後,倘若還想要維持我作為陳志程意志主導的狀況,就不能夠再指望於心魔附體。
這個發現讓我止不住地後怕,一陣又一陣的驚悚油然而生。
事實上,這些年來,我屢次三番地依靠著心魔蚩尤的附體,越級打敗了許多遠勝於我的強者,不但搏下了偌大的名聲。也隨著習得了許多不一樣的戰鬥法門。
對於我來說,心魔蚩尤應該算得上另一種意義上的良師益友,某些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就好像是另一種好友一般,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
然而魔鬼之所以為魔鬼,是因為它終究會有不給你蜜糖的那一天。
而那個時候,它就會露出猙獰而醜惡的面目來。
我一直以為心魔蚩尤之所以不徹底掌控住我的身體,並不僅僅只是因為我師父和李道子在我身上的佈置,更多的原因。則在於我身上的十八劫,並沒有結束。
相比於其它,這種世界意志的憎惡,才是從最根本的底層面,威脅到它的存在。
它或許是等待著我安然度過了十八劫,方才會鳩佔鵲巢,完成它的壯志豪情。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十八劫,反而是對我的一種保護。
然而我的十八劫渡完了麼?
絕對沒有。
儘管這些年來我無數次歷經生死,但是就我本人而言。反倒是因為本身實力的快速增長,窮途末路的困境變得越發地少了,雖然這玩意並沒有太多的判斷標準,也沒有找我師父或者劉老三這樣的謀算之士來掐算一番,但是在我看來,至少還有三兩劫,並沒有渡完。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不管什麼劫難,下一次我倘若再讓心魔蚩尤附體,我都將不再從前。
這事兒,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舟山一戰的後果。
舟山一戰。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場慘痛的回憶,損失最大的,恐怕就是慈航別院和邪靈教這挑起鬥爭的兩方。
慈航別院的損失,不但在於齋主以及大半精英的凋零,而且連棲身的洞天福地都給轟垮,那享譽盛名的海天佛國,從此不再,而慈航別院這個有著千年歷史傳承的頂級修行門派,從此就有可能淪為二三流之屬,很難重回巔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或許慈航別院今後會鹹魚翻生,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是看不到希望了。
而邪靈教作為事件背後的籌謀策劃,本身的損失或許並不算大,但是他們失去了一位狡詐多端、智近乎妖的統帥。
少了彌勒的運籌帷幄,邪靈教或許會再一次陷入一片散沙之中。
這樣的邪靈教,遠比一個整合起來、宛如鐵桶的組織弱。
要曉得,當年的邪靈教,也就是厄德勒(All-round),可是號稱天下第一教派呢。
我這大半年的時間裡,閒著無事,除了不斷煉製那碧落魂珠之外,最愛做的事情有兩件,其一是繼續認真研究起那浩瀚如海的神池大六壬來,「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以天道對人道,以時空信息包含萬物運轉的規律來推算人事,壬子,壬寅,壬辰,壬午,壬申,壬戌,六般法規,越學越覺得奧妙無窮。
其二,便是我一直在思考自己與彌勒之間的交集,越發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即便是死去,也極有可能陰魂不散,了然無蹤。
因為儘管我確定彌勒已經被劈成了兩半,但是從他臨死之前那詭異的笑容,解脫的姿勢,以及胖妞、龍象黃金鼠和諸般法器全部消失的跡象來看,這一切,或許都是計劃好的。
至於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的死亡都謀算在內,就真的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十七世、十八世……
難道說,這彌勒也和白合一般,都是轉世投胎、擁有前世記憶的人?
若是如此,一切都能夠對的上號了。
彌勒曾經跟我說過,他本是苗疆人士,很小的時候就被他師父,也就是山中老人給去了東南亞,而他重回中國的原因,則是因為他要拿回自己的東西。
什麼是他自己的東西?
彌勒重回中國,便成了邪靈教的掌教元帥,難道這邪靈教,就是他自己的東西?
而上一任掌教元帥,卻不就是那一手創下偌大基業,又神秘失蹤的沈老總麼?
如此說來,彌勒的上一世,莫非就是沈老總?
當我的意識發散開來時,越發地腦洞大開,而且越想,整個人就越是不寒而慄,覺得整個世間都被那陰謀給籠罩住,渾身都是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當然,不管是與不是,我都得保持淡定,同時要盡快將這碧羅魂珠給煉製完成,等待著分魂的那一刻最終到來。
因為倘若彌勒真的陰魂未散,我終究會有與他再一次對決的那一天。
之後的日子,除了醉心修行,我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讓人盡快探明邪靈教此刻的現狀,看看他們內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2004年年初,掌管總情辦的姜老大限將至,不能夠再繼續主持工作,而使得這個負責總局情報系統搜集工作的部門面臨重組和拆分,我意外地被分配到了幾條直屬暗線,據說這是王總局的安排,而接受工作的時候,我意外地發現了一個許久都沒有闖入眼簾的名字。
林豪。
林豪,又名陳子豪,曾經是老特勤一組的成員之一,而他最早則是老鼠會駐京辦的社黨成員,八十年代末肄業的大學生,朱雪婷就是因為他的關係,方才得以進入的七劍,以及特勤一組。
當初黃河口一役之後,特勤一組因為傷亡慘重,面臨解體的危險,身為主管領導的我給自己放了大假,而裡面的成員則各自尋了出路。
有人選擇了轉職,譬如徐淡定,他就去了外交部。
有人選擇了跟隨,譬如小白狐兒。
而也有的人則選擇了卸甲歸田,隨時等待著我的召喚,譬如張勵耘、布魚和破爛掌櫃的,他們都各自離去,又隨時等待著我的那一支穿雲箭。
唯有修為最低的林豪,選擇了一條與別人根本不同的道路,那就是永墜無間。
做臥底,是一件能夠將人給逼瘋了的事情,兩年前香港出了一部電影,叫做《無間道》,我一看到裡面梁朝偉飾演的陳永仁,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我那小兄弟林豪,而當他死在另外一個臥底的槍下時,我甚至覺得躺倒在地上的,就彷彿是林豪一般。
梁朝偉躺在地上時,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痛苦與解脫,使得我有一種無法釋然的憋悶。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