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節


他似乎是想要傳遞些什麼消息,而這一切則都被我收入了眼底,緊接著那茶館老闆將他給帶到了單間裡去,過了十幾分鐘,一個打扮得很像陸一的傢伙,從茶館裡離開。
我沒有動。
這是陸一在試探身後是否有人在跟隨的伎倆,而一直到了入夜時分,他終於出來了,一路前往荊州輪渡的碼頭,上了一艘小船。
陸一乘船,沿著長江,一路往上,從荊州出發,過枝江、宜都,一直靠近了宜昌的江道水域。
這一路,他都在不斷地折騰,想要試探出自己是否被人追蹤。
然而他一直都沒有辦法知道。
我一直都在,遠遠地感應著他,不言語,不參與任何事情,就彷彿一個孤獨的觀察者。
在離開青山界的二十四天之後,某一天夜裡,陸一突然消失不見了。
在大江之上。
所謂的消失,並不是說看不見人影,而是指我已經感受不到注入在陸一額頭之上的那滴精血。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形,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他進入了一處洞天福地裡,到了另外的一處世界和空間。
除此之外,絕對沒有第二種可能,因為即便是像遁世環這般的神奇之物,也隔絕不了我對於精血印記的感應,只有像洞天福地這樣完全隔絕於世的小千世界,方才能夠遮掩住他從精神層面裡散發出來的氣息。
對於陸一的突然失蹤,我並沒有任何意外。
這其實是在我的謀算之中的。
我最擔心的,並不是他的消失,而是要萬一這小子突然開竅了,找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隱姓埋名,過起了小日子,那我可真的就有些傻眼了。
我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陪著他,對吧?
所幸的是陸一的心中還是存著僥倖,覺得自己的身後未必會跟著有人,而且即便是跟著,也有人能夠救他。
他不甘心一輩子隱姓埋名,再說了,他也過不了普通人娶妻生子的日子。
不是說他不甘於平淡,而是身體沒有那個功能了。
人一旦失去了希望,就會選擇冒險。
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能夠搏一把的事情,像他這樣的賭徒,怎麼可能不上鉤呢?
在確定完此事之後,我立刻通知早就準備好的林齊鳴,對荊州市郊那個茶館,進行了突襲,很快,我這邊得到了回饋,行動組在這巢穴之中遇到了八名邪靈教徒,其中五人試圖反抗,被當場擊斃,而另外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其中那名茶館的老闆,受了重傷,不過最終還是被控制住了。
場面這般激烈,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也由此可以知道,這個茶館絕對是一條大魚,要不然不可能反抗得這般激烈。
還好布魚、小白狐兒等人也參與了這一次行動,在人手方面,倒也不會太吃虧。
審訊工作在當夜進行,而我則望著茫茫江水,陷入了沉思。
很明顯,在這大江之上,某一個地方,藏著邪靈教的重要據點,甚至是老巢。
萬萬沒有想到,邪靈教這麼一個誕生不過百年的組織,居然會擁有自己的小千世界,這實在是讓人太驚訝了。
要曉得,儘管邪靈教當年有橫掃一切的氣勢,但是這世間靈氣充裕的洞天福地,早在幾千年前,就被各個宗門教派給瓜分一空了,哪裡還有殘留。
也只有如此,方才能夠瞧得出當年那沈老總的雄才大略來。
只可惜那人便如流星一般,在最輝煌的時候,卻一劃而過,只留給許多餘暉,讓後人「敬仰」。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事兒對比起彌勒來,其實也很像。
黃山龍蟒,我師父與天王左使對決之時,王新鑒也曾經對於彌勒,也就是掌教元帥小佛爺給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夠代替自己,統御邪靈教,將其發揚光大,然而讓人跌掉眼鏡的,卻是彌勒居然這般輕易就死在了我的手上。
世間事,多少也有些離奇,不合常理。
我盤坐於江畔,夜色低沉,江面上有霧氣升騰而出,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拍打岸邊的泥土與沙石,天空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群星璀璨起來。
萬籟寂靜。
我在突然之間,心與魂都有一種陡然拔高、朝天飛去的衝動。
是這神奇的江景,讓我的心緒變得無比奇妙起來,頓悟在一瞬間源源不斷地湧上了我的心頭,而在我的眼中,那滔滔不絕的江水已經不再只有具體的形象,而是便化作了無數抽像的點和線。
天空與大地,呼吸與共。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思緒在飛馳,我按捺著心中的狂喜,儘管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心有所悟,卻也知道我這幾年來一直在努力的契機,終於也是水到渠成了。
沒有人能夠感受得到我心中的歡喜,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曾經承擔過的壓力。
望著天空那抹被雲霧這樣的皎月,我將手伸入了懷裡,把碧落魂珠太掏了出來。
分神之事,就在今夜。
第八十章心魔與我,我與心魔
一滴津液自舌苔之中孕育而出,含龍虎,保送中黃庭之中,隨元氣上升而朝於心,積之而為金水。舉之而滿玉池,散而為瓊花,煉而為白雪。
一縷神魂從心中提起,無為之性自圓,無形之形自妙,變化無窮,隱顯莫測,自升天際,而又垂落下來,俯天而望,遙遙注視著江邊這個盤腿之人,我能夠瞧見自己,非眼觀。乃心觀,心之所見,更類真實之本我。
行功至此,等候多時的我一直以來跨越不過的鴻溝,在此刻變得微不足道。
《苗疆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