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擺擺手:「既然打不過人家,就老實點。按照人家的規矩來,不然的話,那不是找罪受嗎?」
薛倩點點頭:「你說的也是。」
然後,我們兩個跪了下來。
我跪到蒲團上的那一刻,忽然發現我似乎真的很善於和鬼打交道。在住進空亡屋之前,我和所有人一樣,怕鬼怕得要死。而現在,雖然我膽子沒有大了多少,但是我至少知道了,什麼時候應該反抗,什麼時候應該屈服,什麼時候應該談判。換句話說,我有點瞭解鬼的思維方式了。
我搖了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趕出去:「我堂堂大學畢業生,總不能真的跟著呂先生當了道士吧?」
我跪在蒲團上,正在胡思亂想,忽然,我背後傳來一聲:「趙莽,你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你知道我和你爸多擔心你嗎?」
這是我媽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去看,但是身後什麼也沒有。
我回過頭來,心裡有點不好受。我確實很久沒有給他們打電話了。找不到工作,沒有臉聯繫他們。他們估計也是不想刺激我,怕我傷自尊,所以一直忍著,任由我在這裡混鬧,不加干涉。
我跪在蒲團上,一遍遍的拜著前面的小廟,就像是拜我的父母一樣。
我正拜的起勁,忽然聽見身後又有人喊道:「趙莽,你忍心看著我的道術就這樣消失掉嗎?我重傷在身,還救了你的性命,你就這麼無動於衷嗎?」這次是呂先生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可是身後同樣也沒有他的影子。
我心想,老子對呂先生可沒什麼好懺悔的。這小子陰了我無數次,就算是懺悔,也應該他向我懺悔。看來這個悔過寺,有點名不副實啊。
第二十六章鬼推磨
我正跪在蒲團上面,心裡暗暗地嘲笑悔過寺名不副實。
忽然,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湧到我心裡面來了。我不知道怎麼了,總感覺有危險在身邊一樣。
我憑著本能的反應,想要站起來逃跑。這時候我才發現,我的身上軟綿綿的,根本沒有什麼力氣了。
這種感覺很熟悉,一種讓人恐懼的熟悉。
我正在慌張的思考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薛倩正在大喊:「老趙,快點救我啊,出事了。」
我連忙回頭,結果身後黑洞洞的,並沒有薛倩的影子。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完了,我的本命燈。」剛才的虛弱感,分明是失去本命燈的感覺。
自從呂先生把那幅佛祖講經圖留給我之後,我就一直在研究本命燈的事。到處搜集資料。這些資料互相矛盾,說什麼的都有。但是大部分都認為。人確實有三盞燈,這三盞燈,就代表了人的本命陽火。鬼之所以不會隨意侵害生人,就是因為人有這陽火護著。老弱病殘最容易惹上髒東西,就是因為他們身上的陽火比年輕人虛弱。
我知道,這三盞燈一盞在頭頂,兩盞在肩膀。如果鬼要勾魂,會想盡辦法,引得人回頭。每回一次頭,就被吹滅一盞燈。三盞燈滅,陽火消失,鬼怪就能為所欲為了。
想到這裡,我的冷汗就下來了。這個什麼悔過寺,什麼蒲團,都是幌子,這地方根本不是給人懺悔的,而是用來吹滅人的本命燈,勾走人的魂魄的。
我在身上摸索,想把屍牙掏出來,可是手伸進衣兜裡面,怎麼也沒有力氣再舉起來了。
我跪在蒲團上,全身脫了力,晃了兩晃,一頭栽倒在地上了。我的腰眼壓住了什麼東西,硌得生疼。
我用盡力氣,低頭看了看。是我帶來的那把大刀。
我看見這把刀,心裡湧起一絲希望:這把刀殺人無算,憑著這上面的凶氣,我今天應該能活下來。
我正趴在地上胡思亂想,忽然感覺有人在扶我。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一抬頭,看見薛倩站在我身前。
我活動了活動胳膊腿,剛才的那種脫力感消失不見了。我奇怪的說道:「這裡的小鬼很有意思啊,吹滅了我的本命燈,卻不動手。」
薛倩一臉茫然又緊張的指了指小舟:「你看看,他在做什麼?」
我扭過頭去,看見小舟也已經站起來了。他直挺挺的站在廟門口,右手機械的敲著廟門,光光光敲得又急又密,沒有停歇。
我聽得心驚肉跳:這種急敲門的方式,是報喪的時候才用的啊。
沒想到幾分鐘之後,廟門真的開了。然後小舟抬腿走進去了。
薛倩看看我,問道:「咱們怎麼辦?」
我看了看黑乎乎的門洞,咬咬牙說道:「咱們也去。」
我摸了摸兜裡的屍牙,關鍵時刻,這個東西可以保命。但是一旦含上了,就不能再輕易說話,所以我緊緊地攥住他,並沒有掏出來。薛倩看了看我,老實不客氣的伸手把我的大刀搶走了。
我們兩個全副武裝,戰戰兢兢地向小廟裡面走。
廟門很小,中間有一段黑乎乎的門廊。我們兩個幾乎是摸索著,慢慢的向前走。
走了幾分鐘之後,我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很遠的地方在響悶雷一樣。
薛倩拉了我一把,指了指前面,說道:「你看,那邊好像有光。」
我抬頭看了看,果然有微光漏出來。我們兩個舉著刀,將信將疑的走過去。我發現門廊在那邊拐了個彎。前面豁然開朗,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大院子。
院子裡面擺放著一隻巨大的石磨。一個赤著上身的漢子,正彎著腰,推著磨,一圈一圈的轉。剛才的悶雷,就是這大磨盤互相摩擦發出來的聲音。
我和薛倩看的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了。
薛倩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老趙,這個推磨的,應該是鬼吧?」
其實我心中已然認定這是鬼了。但是我仍然謹慎的說:「咱們不能這麼隨便下結論吧?」
薛倩指了指磨盤:「你看上面的東西,不就明白了嗎?」
我依言看了看,差點嚇得背過氣去。這磨盤上放著一個人的半截身子。這半截身子已經血肉模糊了。隨著石磨的高速轉動,這人慢慢的被捲進磨眼裡面去了。幾秒鐘後,從磨縫裡面流出血和肉的混合物來。
薛倩已經面無人色了。我聽見他的上下牙一直交錯的亂響。我生怕他倒在地上,小心的伸出手去,將他扶住了。
薛倩一邊發抖,一邊在我耳邊說道:「老趙這也太可怕了。咱們走吧。」
我其實也很想走,但是小舟還在裡面。人是我帶來的,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於是我強打起精神,自欺欺人的說:「別害怕,這有什麼好怕的?你就當他是在磨豆腐不得了嗎?」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