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呂先生這時候已經恢復了大半,聽見我這麼喊,噗嗤一聲笑了。我聽見他說:「趙莽,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為這些惡鬼不知道你手上有刀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明知道進來之後有可能魂飛魄散,但是仍然奮不顧身的闖進來。無非是富貴險中求,拼了命的想搶走陰氣罷了,這些人是亡命徒,不會理會你的話的。」
我聽見呂先生這麼說,再看看越來越多的黑影。只能歎了一聲,瘋狂的揮舞著大刀,將他們逼開。
漸漸地,屋子裡面的白霧越來越稀薄。過了一會,呂先生慢慢的坐了起來,說道:「趙莽,停下來吧。這些小鬼,暫時奈何不了我了。」
第八十六章借屍
呂先生慢慢的站了起來,而屋子裡的白霧,已經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計了。周圍的那些小鬼貪婪的飄蕩著,似乎連僅餘的這一點陰氣也不想放過。
我看呂先生已經安全了,於是問道:「這些小鬼,為什麼想要得到你的陰氣?」
呂先生說道:「人死為鬼,鬼又投胎為人。但是有的小鬼因為心願未了,或者出於別的目的,不肯投胎。就會滯留在人間。時間越長,他們身上的陰氣也就會越稀薄。最後就會魂飛魄散。有的小鬼怨氣頗重,比如陰鬼婆,他們選擇禍害生人,來延長他們的生命,有的小鬼力量不夠,比如你今天看到的這些,他們就找上了我這種倒霉蛋。」
我點點頭,若有所悟的說:「我本以為世上的厲鬼很少。沒想到,你居然能招來這麼多。」
呂先生輕輕地笑了笑,說道:「人鬼殊途,絕大部分的鬼,人是看不見的,只要你能看到他,他恐怕就有什麼怨念。當然,不是所有的怨鬼都害人。」
我們兩個正說著,外面傳來了一聲雞叫。
呂先生負手站在屋子裡面,說道:「天亮了。」
這時候,我發現屋子裡面的那些小鬼,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問他:「你完全恢復過來了嗎?」
呂先生搖搖頭:「這身體畢竟不是我的,我強行用道術困住了陰氣。然後鋼針渡火,用燭火代替陽火。勉強讓陰陽達到了一個平衡。但是,這畢竟是人力強行達到的結果。堅持不了多久。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好好調養一番。」
我問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這身體,是怎麼回事?」
呂先生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然後說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和薛夫人在治傷的時候,惹到了一個極為厲害的東西。然後我們兩個根本不是對手。」
說到這裡的時候,呂先生的面色變得極為恐慌。似乎對當日的事仍然心有餘悸。我沒有催促他,而是靜靜的等待他心情平復下來。
呂先生過了好一會,才接著說道:「本來我們兩個都要死了。緊要關頭,我借用了薛夫人的身體,終於逃了回來。而薛夫人的魂魄,和我的身體,則被關在那裡了……哎,總算不至於全軍覆沒,還有個捲土重來的機會,好讓我們有機會去救她。」
我擺擺手:「你等等。我聽出來一點問題。你們兩個逃跑的那麼慌亂,還顧得上借用身體?為什麼不用你自己的身體逃跑?要用薛阿姨的?」
呂道士歎道:「這裡面的關竅你不瞭解。薛夫人體質特殊,只有她的身體才有可能逃出來,可偏偏她從來沒有修習過道術。所以只好用我的魂魄操縱者這具身體……」
我問道:「你總說薛阿姨體質特殊,到底特殊在什麼地方?」
呂先生遲疑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將上衣撩起來了一點。
我看見在薛阿姨的腰上,紋著一個暗綠色的凶神。和薛倩身上的一模一樣,正是鍾馗。
呂先生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神色,他轉過身來,說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紋身,這是鍾馗的畫像,這東西頗有靈性。我就是靠著它,才能一路逃回來的。」
我看了看他,然後鄭重的說:「這東西,薛倩的腰上也有一個。」
呂先生顯然不知道這個信息,他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他身上也有?難道說,這東西是某個家族的標誌嗎?」
呂先生站在牆角苦苦思索,我問了一句:「呂先生,我總覺得你講到這一趟的時候,總有些語焉不詳。到目前為止,你既沒有告訴我去了哪裡,也沒有告訴我遇見了什麼。」
呂先生回過頭來,神情有些嚴肅,半點不像是在作假。他說道:「因為那個地方極為恐怖。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肯定不敢跟著我去了。」
我有些啞然,然後說了句:「我膽子這麼小?」
呂先生居然點了點頭。
我心中雖然有些不忿,但是也無可奈何。我之前的表現,確實稱不上是大膽。不過,我隱隱約約的,總感覺呂先生之所以不肯講述細節,是因為他又在變著法,想要坑我一次了。
我們在屋子裡說了一會話,天就漸漸地亮了,忽然我聽見門外有人說道:「趙兄弟,你怎麼樣了?我聽村民說,你在裡面呆了一晚上,不會出事了吧?」
呂先生聽見有人來了,神色很是惶急。
我說道:「別擔心,是王書記。」
我打開廟門,說道:「我沒事,你怎麼想起來找我了?」
我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王書記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這人面色有些蒼白,用手搭在王書記的肩膀上,正在呼哧呼哧的喘氣,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他正是薛倩。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你怎來了?你不是住院了嗎?你……」
王書記忙不迭的解釋:「薛兄弟今天出院,剛出院就讓我帶路來找你……」
薛倩沒有說話,他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過了一會,我發現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後的呂先生。
我心想:「這下好了,有好戲看了。」
薛倩盯著呂先生看了一會,忽然大叫了一聲:「媽。」然後撲了過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念叨:「你怎麼才回來啊?怎麼回來了也不去看我?」
呂先生手足無措的看著薛倩,過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說:「薛倩,我……我不是你媽。」
薛倩被呂先生的嗓音嚇了一跳。他猛地向後退了兩三步,死死地盯著呂先生:「你說什麼?」
呂先生的臉都漲紅了,又是愧疚,又是擔心,小聲的說了一句:「我不是薛夫人,我是呂先生。」
薛倩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驚訝,茫然,恐懼。那一瞬間,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五味雜陳。
薛倩看看我,居然問道:「你是趙莽嗎?」
我連忙點頭:「我是趙莽,我是真的。」坑肝投血。
薛倩指了指呂先生,很著急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盡量簡短的說道:「呂先生借用了你媽的身體。」
薛倩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樣,瞪大了眼睛,問道:「身體也能借?身體也能借?身體也能借?」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