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我聽僧人說過。泥人僧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類人。實際上,這裡很久以前並沒有寺廟,是先有了泥人僧,後來才有了寺廟。」
「在這個地方,每隔一二百年,就會出現一位泥人僧。泥人僧出家之前,可能是農夫,可能是貴族,也有可能本來就是僧侶。總之各行各業的人都有。這些人像常人一樣生活著,不定活到多少歲的時候,忽然就走到這個地方來。剃度為僧,然後就地坐化。」
我撓撓頭,問道:「坐化?死了嗎?」
呂先生點點頭:「嗯,其實就是死了。泥人僧有個規矩,死後遺體不得隨意搬動,就在那放著。直到他自己慢慢風化,變成一堆枯骨。因為他們的遺體上面落下了灰塵,甚至長滿了雜草,看起來就像是泥塑的一樣,所以這裡的人管他們叫泥人僧。」
我疑惑的說道:「這麼說的話,泥人僧就是死人了?死人怎麼說話?而且要見我們?」
呂先生也有些奇怪了。這時候天光大亮,太陽在我們頭頂上高高的掛著,按道理說,這個時間不應該鬧髒東西才對。
呂先生撓了撓頭,說道:「這個地方和中原大有不同,或許有些邪門,誰又知道呢?」
我點點頭,說道:「這倒也是。」
我們兩個跟著僧人走到一處小院裡面。那個年輕人就站在院門口。他們兩個嘰裡咕嚕的說了一會。然後年輕人就跑走了。
僧人回頭對我們兩個說道:「泥人僧只請你們兩個進去,我就在外面等著好了。你們兩個進去之後,千萬不要亂動他們的遺體,這是大忌。我們雖然不知道泥人僧的來歷,但是大家對他們都很尊崇。」
呂先生點點頭:「這個我明白。」
然後我們兩個就走進院子裡面了。
我看見這裡挨著院牆,有人用石塊壘成一間一間的小屋。這小屋極為矮小,一個盤著腿的人剛好能坐進去。
距離門口最近的小屋已經坍塌了,連帶著小屋裡面的枯骨,變成了一個石塚。
距離門口越遠,小屋的年份也就越近。最後,我看見了三具屍體,仍然保存完好。這屍體上面果然蒙著一層厚厚的泥土。確實像是泥塑的佛像。
我正在東張西望,最後一具屍體忽然說話了:「我終於等到你們了。」
他說話的速度很慢,但是咬字清楚,分明是漢人的口音。
我嚇了一跳,眼睜睜的看見那具屍體睜開了眼睛。
呂先生行了一禮,說道:「老前輩。」
泥人僧點了點頭,說道:「坐。」
我看了看地上,除了小石塊就是泥土,不過這種地方也就不必計較這麼多了,我乾脆席地而坐,學著呂先生的樣子盤上了腿。
泥人僧微笑的看著我們兩個,說道:「老朽在這裡坐了多年,腿腳有些不靈便,還望見諒。」
呂先生小心地問道:「你一直沒有死?」
泥人僧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年少時曾經學會一門秘術。坐在這裡,不吃不喝不動,可以活到將近二百歲。」
呂先生指了指其餘的屍體,問道:「他們也都學會了這種秘術嗎?」
泥人僧微微一笑:「他們?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他們只是我的前世罷了。」
我聽到這裡,腦袋嗡的一聲,感覺像是有太多的信息湧進來,有些承受不住一樣。
我腦子裡反覆盤旋著幾個詞:「轉世?這裡的屍體都是他的轉世?」
我脫口而出,說道:「難道你是活佛?」
泥人僧微微一笑,說道:「我比活佛可要早得多了。我轉世數次之後,藏區才有了活佛。」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轉世輪迴這天地間最隱秘的事,真的讓我們遇見了嗎?
我忽然有一個想法,懷疑者泥人僧是個老騙子。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呂先生比我要鎮定的多,他端坐在地上,說道:「老前輩,剛才我在前面,聽說你要見我們,不知道有什麼事。」
泥人僧微微一笑,說道:「我的每一世,在人間渾渾噩噩數十年之後,都會忽然覺醒,記起前世的事。然後來到這裡,老僧做苦禪,以秘術延長生命,一直坐到老死,你可知道為什麼?」
呂先生搖了搖頭。
泥人僧說道:「因為我在等一位故人。一世等不到,就等兩世,兩世等不到,就等三世。而在剛才,我感覺到了那位故人的氣息,於是叫住了來這裡唸經的小僧人,請他幫我看看,是不是有外面的人來到這裡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故人
我疑惑的看著泥人僧,說道:「你從什麼時候,等你那位故人的?」
泥人僧說道:「從第一世,一直到現在。」
我撓撓頭,說道:「從這裡的屍體看,你的第一世距離這裡,大概也有上千年了吧?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到一百歲,咱們應該不認識。」
泥人僧點了點頭,說道:「我等的自然不是你們兩個。不過,你們應該見過我那位故人。你們身上,沾著他的氣息。所以你們走近這裡的時候,就被我察覺到了。」
呂先生疑惑的說道:「我們兩個見過你的故人?活了一千年的故人?除非他也會你這種秘術。」
泥人僧微微一笑,說道:「我這秘術已經沒有人會了。我死之後,魂魄不經輪迴,而是要選擇一個已經死在腹中的胎兒,然後佔據了他的身子,開始下一世。這種方法有違天道,已經被放棄了。」
「哎,我年輕的時候,所會的秘術實在太多了,這些秘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一代代的傳下來。後來佛法盛行,秘術就與佛法一塊流傳下去。漸漸地,僧人們對佛法的理解越來越透徹,對這些秘術也就越來越不齒,再後來,這秘術也就徹底的消失了。」
「老和尚如果不是要等那位故人,也早就放棄這門秘術,去專心參佛了。」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你的那位故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你描述一下,或許我們能想起來。」
泥人僧沉默了一會,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現在仍然被關在一幅畫中。」
我驚訝的看著他,足足有兩三秒鐘說不出話來。然後我指著他,結結巴巴的說道:「紅衣少女?他說的是紅衣少女?」
泥人僧點點頭,語氣中似乎很歡喜:「你們的確見過她。不錯,我將她封進那幅畫中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少女。」
呂先生的神色也頗為動容,他說道:「難道,你就是當年的那位番僧?」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