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


我看見兩間極為簡陋的小木屋。木屋裡面有人在哭。
我聽見哭聲淒慘,不由得心裡有些發毛。擔心遇見什麼髒東西,於是不敢再向前走了。
這裡靜悄悄的,除了哭聲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過了一會,我聽見木屋裡面一個女人邊哭邊說:「病得這麼重,這可怎麼好?」
我一聽這句話,登時放下心來:「屋子裡面的人病了,看來,裡面住著的是活人了。」
緊接著,我又聽到一個少年的聲音說:「咱們趕快去請庸醫吧,讓他來看病。」
我心裡奇怪:「人一旦生病了,總是盡量找醫術高明的大夫,對於庸醫,唯恐避之不及。怎麼這一家人,卻偏偏要找庸醫呢?難道他們不想治好病人,想要借刀殺人,將病人害死不成?可是這樣的話,他們為什麼要哭?」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忽然又聽到那女人說道:「可是庸醫肯來治病嗎?他脾氣古怪,咱們恐怕請不動他。」
我提著大刀輕輕地向木屋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想:「這可真是奇怪了。病人快要死了,這兩位居然想請一位庸醫。而這庸醫就更有趣了,居然輕易不出診,一副神醫的架子。」
這時候,呂先生已經走到木屋門口了。他輕輕敲了敲門,說道:「多年不來這座山了。有些路不認得了。能不能向你們請教一下?」
隨後,木屋的門被打開了。
我加快腳步跟在呂先生身後,也走了進去。
呂先生聽見我的腳步聲,回頭看了我一眼,臉色頓時變了。
我笑嘻嘻的說道:「呂先生,你沒想到吧,我會跟來。」
呂先生手疾眼快,一把奪過我的大刀。扔在了門外。然後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是我的徒弟。不知道你們這裡的規矩,還請見諒。」
隨後,那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都這個時候了,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了。不礙事,我知道這位小兄弟沒有惡意。」
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說話。我卻聽得心驚膽戰,腦子一圈圈的發麻。因為屋子裡面只有說話的聲音,卻根本看不見人。
第202章庸醫
木屋裡面的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木桌,一張木床,和幾樣鍋碗瓢盆。上面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這個地方,至少有幾年沒人來過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呂先生,他對著那張木床說道:「我們想問問路。」
然後,那女人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你是不是來找庸醫的?」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凡是走到這座山裡面的,十有八九是來找庸醫的吧。」
女人歎了口氣:「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了。我帶著我的丈夫來到這裡,求了他八九年。他卻始終不給我們看病。你即便是找到他,恐怕也沒有用了。」
我心中暗暗的想:「求了八九年?哪個病人,能熬過八九年呢。」
呂先生沉默不語,過了一會,緩緩地說道:「可是我不想等死,上門碰碰運氣也是好的。」
女人說道:「如果你執意要去,那也沒什麼。翻過這座山之後,再向西面走上三里路,就可以看到庸醫的住所了。那邊有幾顆大松樹,很容易找到的。」
呂先生說道:「看來庸醫還沒有搬家,那就好辦了。我還以為十年過去了,他雲遊到別處去了呢。」
女人又說:「如果庸醫不想替你治病,你千萬不要死纏爛打。我們有求於他,要敬重他。」
呂先生答應了。然後帶著我從木屋當中走了出來。
他把我的大刀從地上撿起來,然後神情緊張地快步向前走。
我小聲地問:「呂先生,怎麼回事?」
呂先生有些震驚的說:「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死了。」
我驚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他們是鬼?」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是鬼。」
我問道:「鬼也會得病嗎?」
呂先生苦笑一聲,說道:「鬼會不會得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一家,應該是死後不甘,心生執念,所以滯留在這裡,總是不肯投胎。」
呂先生長歎了一聲,說道:「十年前,我曾經來過這裡。那時候,這女子就帶著丈夫和兒子守在這裡。求庸醫治病。他的丈夫病的最重,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而她和兒子,也有了苗頭,估計不久之後就會病發。」
「剛才我半夜醒過來,看見這個方向有燈火,所以一時好奇,走了過去。我聽見女子的哭聲,以為他們還活著。等我進屋之後才發現,他們已經死了。」
然後他指了指我手裡的凶刀,說道:「這把凶刀能夠克制鬼物。所以我才連忙將它扔了出去。免得那些冤魂生疑,以為我們是來找麻煩的。」
我又好奇的問道:「這一家人真是奇怪。那麼多的大醫院不去,為什麼要找一個庸醫?」
呂先生說道:「庸醫只是一個代號。實際上他本人是一個相當高明的神醫。據說不用號脈,只需看一眼,就知道病人的症狀。據說,他還有心要重修本草,將裡面的錯漏補齊。這一家人肯定是在山下求醫無門,實在治不好了,所以才來找庸醫的。」
我奇怪的問道:「既然這麼神,怎麼又叫庸醫了呢?難道是謙虛?」
呂先生搖搖頭,說道:「沒人會這樣謙虛。這裡面的關竅別人不知道,我卻聽說過一點。據說多年以前,他掛牌行醫的時候,有一天來了一位病人,這人已經病入膏肓,即使是他,也無能為力了。他雖然使出渾身解數,忙了一天一夜,始終沒能把這人救活。」
「誰知道,病人的親戚悲痛之餘,將他毒打了一頓,又在他脖子裡掛了一塊庸醫的牌子,在街上遊行示眾。」
「他引以為奇恥大辱。從此歸隱山林,自號庸醫,再也不肯給人看病了。這十幾年來,不斷地有人上山,求他出手。但是他始終鐵石心腸,誰也不見。」
說到這裡,呂先生搖了搖頭,歎道:「醫者仁心。他這麼做,實在是太過分了。你看這一家三口,居然等死在這裡,何等的淒慘。」
我只好點點頭,說道:「確實很淒慘。」
然後我有些擔心的問:「這一家三口等了這麼多年,直到死在這裡,都沒能見到庸醫。你這一趟,恐怕是白來了。」
呂先生得意的說道:「我就不一樣了。庸醫當年和我師父有些交情,他和我熟得很,要不然十年前,他怎麼肯見我呢?再者說了,我又不是來求他治病的,只是來討點藥罷了。」
我們兩個一邊走,一邊說。很快走回到了剛才睡覺的地方。
我又躺在那堆枯柴上,這時候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而我走了一會山路,身上也暖和起來了。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