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節


她身上的香氣被我吸到鼻子裡面。我感覺自己像是躺在了柔軟的床上,整個人都酥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喜歡。」
女子目光灼灼:「如果你有一個戀人,長得如我這般,你願意與她長相廝守嗎?直到終老嗎?」
我點點頭,說道:「願意。」
女子衝我笑了笑,很歡喜的說道:「如果是這樣呢?」然後,她又轉了個身。
這一次,她變成了三十歲上下。長髮整整齊齊的梳在頭頂上,簪子上的寶石在燈光下爍爍放光。她變得很端正,很睿智,甚至比剛才還要美麗幾分。
只不過,她的眼神多多了一絲厭倦。
她抬起頭來,微笑的看著我:「如果是現在呢?如果你有一個如我一樣的戀人,等她長到了這般年紀,你還會喜歡她嗎?」
我點點頭,說道:「會。」
女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好。」
隨後,她又轉了個身,這一次,華發滿頭,皺紋滿臉。雖然能依稀分辨出年輕時的俊俏模樣,可畢竟是老了。
她的眼睛失去了之前的神采,看起來卻更加的深邃,她淡淡的問道:「如果是現在呢?」
我看著她已經耷拉下來的嘴角,支支吾吾的說道:「如果朝夕相處,慢慢變成這樣,或許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她上前一步湊了過來,問道:「也就是說,你可以接受了?那麼,你願意把我娶回家嗎?」
我聞見她身上過於濃郁的香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的意思是……」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女子似乎有些生氣了。她指著我的鼻子,咬牙切齒的說道:「剛才你不是信誓旦旦,說願意和我終老一生嗎?」
我張口結舌,想要辯解兩句,可是腦子裡面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這時候,那女子忽然抬起胳膊,擋住了面龐,隨後,她在袖子後面問道:「如果我變成了這幅樣子,你願意和我同穴而眠嗎?」
她把袖子放了下來。我看見她的臉已經極為蒼老,隨後,在幾秒鐘的時間內,皮肉腐爛,剩下一具白骨。
骷髏仍然在一張一合,那女子的聲音空洞的傳了出來:「如果我變成這幅樣子,你還喜歡我嗎?」
我猛地一驚,冷汗就下來了。直到這時候,我才完全醒了過來。掉頭向回跑去。
剛才我就應該意識到不對勁了,只可惜,我被這女子搞得暈頭轉向,反應都慢了。
女子的聲音不急不緩,仍然在我身後淡淡的說道:「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白頭偕老嗎?怎麼?我老了之後,你就開始嫌棄我了嗎?」
我聽見這個聲音,跑的更快了。我的腦子裡面只有八個字:「紅粉骷髏,白骨皮肉。」
據說修行的僧人被美色所困的時候,會不斷地念叨這八個字。時間長了,看見美女也就不會動心了。
我心中暗罵:我又不是廟裡的僧人,上天何必派這樣的女鬼來考驗我?
我轉過樹林,一直跑到剛才的廣場上。那邊已經沒有行人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一些小販,在收拾東西。看來已經快要十二點了。
我看見一個賣烤串的小伙子,正在往三輪車上收拾東西。我連忙跑過去,幫他搬了兩張桌子。
小伙子衝我笑了笑,說道:「哥們,謝謝你了。」
我問小伙子:「你是市裡的嗎?」
小伙子點點頭:「是啊。」
我說道:「王莊公園這個地方我以前來過一次。位置有點偏。你能不能捎我一段路?等到了市區,我自己打車走。」
小伙也很痛快,說道:「行,你坐在後面吧。」
我點了點頭,爬到三輪車上面了,坐在一堆桌子凳子中間。
小伙開著三輪車,帶著我在黑暗中風馳電掣。
恍惚間,我又聽到了歌聲,唱的仍然是琵琶行。只不過,這一次歌聲當中,帶上了哭腔。
我腦子裡不由自主的閃現出一副畫面來。歌女一邊唱,一邊哭。
歌聲距離三輪車還遠,所以我心裡面倒也不太害怕。過了一會,那歌聲漸漸地消失了。想必我已經把她甩開了。
眼看市區就在前面,我長舒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把她甩掉了。」
我想想想到這裡,忽然發現在距離我極近的地方,有個聲音淡淡的說道:「你們總是這樣。看見我貌美如花的時候,就能說出各種山盟海誓來。什麼生生世世,什麼白頭到老,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是我這容顏又能保得了幾年呢?我每多一條皺紋,你們的態度就冷淡一分。等我徐娘半老的時候,以前那熱氣騰騰的笑臉,也就變得冷冰冰了。哎,你們發過的那些誓,說過的那些話,就當真都不記得了嗎?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說那些好聽的話?你們這些負心人,直把人哭的肝腸寸斷。」
這聲音幽怨又陰冷,聽得我兩腿打顫。我來回的扭頭,想要找到這聲音的來源。
忽然,我發現坐在前面開三輪的不再是剛才的小伙子了,而變成一個穿著長裙的少女。她的長髮被疾風吹拂,像是一面旗幟一樣,向後面飄著。
她慢慢地轉過頭來。身子沒有絲毫動彈,只有一顆腦袋,擰了一百八十度。
長髮包裹著她的臉,她微笑的看著我:「你說過的那些話,還記得嗎?」
我心驚膽戰的看著她,問了一句廢話:「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
女子一臉悲傷的看著我:「昨天你可以為我散盡家財,今天又對我棄如敝履。果然風月場中,全都是逢場作戲嗎?」
我抓著一張破桌子,心想:「你這不是挺明白嗎?既然能想到這裡,就應該看開了才對。何必又糾纏我這個無辜的人?」
我心裡雖然這樣想,嘴裡面卻萬萬不敢說出來。我畏懼的看著她,只求她早日離開。
第287章遊船
我坐在三輪車上,不敢動彈。而女子的身子正在開車,腦袋卻正對著我。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