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節


馬面冷笑了一聲,說道:「誰救誰還說不定呢。這老道士,也太不自量力了。」
我緊緊地攥著右手,那裡有一個呂字。我心裡默默地念叨:「如果我有本事了,也會去救你的。」
馬面推了我一把:「別磨蹭了,好好享受享受吧。你這一去,不知道幾千幾萬年呢。」
我一聽這句話,遍體冰涼。幾千幾萬年,什麼意思?這簡直是生生世世都要受罰了。
我被他推得身子一趔趄,掉進了屋子裡面。
屋子裡面是一片黑暗。我摸索著走了兩步。忽然,一腳踩空,墜入到萬丈懸崖之下。
我努力地睜開眼,可是周圍是灰濛濛的一片。
不久之後,我感覺身子一涼。我出現在一間破草屋中。
我睜開眼,向周圍看了看。馬上就明白了。我已經轉世了。
這一家很貧困,貧困到連家徒四壁都算不上。這裡,只不過是一間破草棚子罷了。
我閉上眼睛,在心裡面冷笑了一聲:「如果這就是輪迴之苦的話。我倒不怕。我有知識,有頭腦,只要努力,想要過上好日子,應該不難。」
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聽到旁邊有狼吞虎嚥的聲音。我看見有人給了旁邊的女人一碗飯。她正在狼吞虎嚥。看樣子,已經餓極了。
我看了看她,衣衫襤褸,皮包著骨頭。她應該就是我這一世的生身之母了。
我剛剛想到這裡,就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抱我的人是一個男人,衣衫華麗,滿面紅光。他將我交給身後的人,說道:「再去找找,今天的任務,是五十個。」
我忽然明白了。我被人賣了。我的價格,是一碗雜糧飯。
我緊閉著眼睛,想道:「看來這一世的身世夠淒慘的。」
一路顛簸,我最終被帶到了一間木屋中。這裡有很多嬰兒。哭鬧不休。
我的魂魄很強大,仍然記得前世的事情,可是這身體畢竟還很幼小。所以接下來的日子,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
有時候醒過來,我會思考這裡是什麼地方。從我們住的屋子、吃的食物和周圍的環境來看。這裡很可能是一個窮山溝。我很有可能是被人販子給買走了。
我攤開手,看見手心裡面一塊紅色的疤痕。這疤痕出生的時候就有,有些模糊的組成了一個呂字。
我心裡想起呂先生的話來:我們兩個有緣。在這浮浮沉沉的輪迴之中,一定要互相扶持。爭取早日逃出去。
我歎了口氣,心想:「芸芸眾生,我又去哪裡找他呢?」
我計算著日子,可是這日子平淡如水,實在沒有什麼可計算的。彈指一瞬間,已經六年過去了。
而我,也已經看遍了這裡。
確實是在深山之中,從六歲那年開始,我們就被迫做苦工,整天背石頭。隨著年齡的增長,石塊也越來越大。
期間,我曾經無數次的想要逃跑,但是都被抓了回來,打的遍體鱗傷。這種繁重的勞動,一直到了二十歲那年。我開始感覺到人生的痛苦了,但是我仍然對馬面的話不服氣:所謂的輪迴之苦,恐怕有些名不副實。或者換而言之,有些誇大其詞。
第323章叛亂
二十歲的時候,我的世界是一條山溝。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從山溝的東面背石頭,再背到山溝的西面。我的同伴都是在這裡長大的嬰兒,他們的身世和我一樣,出生的時候就被賣了。
這些人有老有少。老的六七十歲,少的是剛送來的嬰兒。我曾經向最老的老人打聽過山外面的情況,他們全都搖頭,表示從來沒有出去過,這一生,都在這裡背石頭。
看來,這些人販子,買嬰兒採石的勾當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年。
我們沒有沒有上過學,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認識字。我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年月,不知道山外的情況。
有時候我想,恐怕外面復辟帝制了我也不知道。
很明顯,我們是一群奴隸,每天的工作就是幹活。看管我們的人被稱為頭目。他們同所有教科書上描述的一樣,是一群窮凶極惡的主。
最近,和我最熟絡的是人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他的名字叫麻繩。
我之所以和這老人湊到一塊去,完全是隨機分配的結果。
採石奴只有不到一百人,但是這一百人也自發地形成了一個小社會。這個社會中不斷有嬰兒進來,不斷有老人死去,在更替中,也有了它的傳統。
這傳統就是,年輕人要幫著老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能幫忙背一次石頭就背一次。我們這些年輕人都默默地接受了這個傳統,因為這傳統許諾我們,等我們老了,也會享受這樣的待遇。
而我分到的老人就是麻繩,時髦的說,我們結成了互助小組。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坐到了一塊。麻繩將他碗裡的雜糧飯分給我一半,說道:「人老了,吃不了這麼許多。年輕人飯量大,多吃一點沒有壞處。」
我到了一聲謝,就默默地吃飯。我沒有表現的太感激。因為我知道,現在多吃的每一口飯,都代表了明天多背的一塊石頭。
麻繩問我;「年輕人,你給自己取了什麼名字?」
我一愣,隨後就明白了:我們這些人無父無母,自然是自己給自己取名字了。
我想了想,說道:「我叫趙莽。」
我說出這兩個字來的時候,眼淚就忍不住下來了。我在這裡已經二十年了。就算明天逃出去,尋路回到家鄉。雙親也已經老邁了。就算和他們相認,他們還認得我嗎?
我現在回到槐城,還能找到薛倩嗎?他背上的鍾馗紋身怎麼樣了?
呂先生呢?我攤開手掌看了看。手掌上面佈滿了厚厚的繭子,可是那紅色的呂字,卻始終沒有磨滅。我的心裡面想著:我們兩個有緣,在這輪迴中注定要相見,可是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多少世。
我正想的出神,麻繩卻一臉驚慌的對我說道:「年輕人,你這名字很不錯啊。聽起來,像是首領那種貴人。」
我愣了一下:「首領?」
麻繩點點頭:「我十歲的時候,首領來過一次。四十歲的時候,首領又來了一次,不過這時候,老首領已經死了,來的是他的兒子。今年我七十多了,首領恐怕又快要來了。」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