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節


唯一的解脫辦法,就是找到呂先生,殺了他。隨即我會因為各種巧合被人殺掉。重新輪迴。
殺掉呂先生,身體中的苦難可以暫緩片刻。可是下一世,仍然是無盡的苦海。而且,心裡面的包袱越來越沉重了。
我現在開始明白佛經中的眾生皆苦是什麼意思了。生、老、病、死。無一不苦。永墜輪迴,不得解脫。
不知道輪迴了多少次。我又來到了世間。我一路乞討,尋找著呂先生的蹤跡。
我一手拿著竹棍,一手拿著破碗。惡狗來了,我會用竹棍驅趕,財主來了,我會用破碗哀求。
身上看得見的,滿是惡狗咬傷後的瘡疤。看不見的,是白眼與嘲諷。
這一天,我飢腸轆轆,倒在了一座寺廟跟前。
這座廟沒有匾額,也沒有大門,甚至沒有圍牆。只是用籬笆草草的圍起來一個圈。裡面用樹枝和枯草搭起來一個草棚,勉強遮風擋雨罷了。
我之所以稱這個地方為廟,是因為廟裡面坐著一個僧人。他背對著我,盤腿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勉強爬起來,踉踉蹌蹌的走進去,然後坐在他對面。
我攤開右手,露出手心中的「呂」字。這是多年來的習慣,每遇到一個人,就要讓他看看我的手心。
僧人很年輕,衣著也很乾淨。看起來眉清目秀。
我說道:「在下趙莽。」
那僧人原本緊閉著眼睛,這時候,他慢慢地睜開了,然後攤開手掌,露出手心裡面的「趙」字來,淡淡的說道:「在下呂老道。」
我們兩個相視一笑。有些暢快,又有些苦澀。
呂先生看了看我,說道:「這一世,似乎過得不太好。」
我苦笑道:「哪一世過的好了?人世間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塊燒紅的鐵板,我在鐵板上不住的跳躍,左腳換成右腳,右腳換成左腳。累得精疲力盡,只是為了能讓疼痛延緩一秒鐘而已。」
我頓了頓,向呂先生說道:「你呢?」
呂先生說道:「我這一世,生來就得了一種怪病。每隔一個時辰,全身的關節無處不痛,就像是有利刃在剔我的肉一樣。」
我們兩個沉默了下來。這一次,我沒有著急動手殺他。雖然殺了他,我們兩個都得到了解脫。
過了一會,我緩緩地說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讓我們跳出輪迴。」
呂先生挑了挑眉毛,說道:「我也想到了一個辦法。不過,你先說來聽聽。」
我將手裡的碗摔碎了,然後撿起一開瓷片,抵在自己脖子上:「這一世,我選擇自殺。」
呂先生神色大變,連忙把我的手打了下來,說道:「使不得。」
我愣了一下,問道:「為什麼?」
呂先生說道:「我聽說,自殺的人罪孽深重,不能進入輪迴,你一旦自殺,魂魄就要永遠留在這裡了。連獲救的機會也丟掉了。」
我苦笑一聲:「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寧願在這一世做一個孤鬼,也不願意再這樣轉世受苦了。」
第337章涅槃
呂先生端坐在地上,始終不同意我自殺,他說道:「自殺的小鬼怨氣太重。而且以你死前的執念,根本沒有機會散掉戾氣。只能在這世上做個孤魂野鬼,等著魂魄一點點散掉,最後魂飛魄散。」
我說道:「這樣也挺好,至少比生生世世受苦要好得多。」
呂先生說道:「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我這才想起來,呂先生剛才說,他也想到解脫的辦法了。我連忙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呂先生說:「其實這個辦法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你師父想出來的。」
我歎了口氣,說道:「呂先生,咱們兩個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你又何必這麼執著的引誘我拜師。」
呂先生苦笑一聲:「趙莽,你想到哪去了?我沒有引誘你拜師。你真的有過一個師父,你忘了嗎?」
我疑惑的看著他,說道:「轉世這麼多次,每一世都會遇到無數的人,我已經記不清楚了。」
呂先生說道:「在崇修寺的時候,你曾經遇見一位無名大師。他是一位很有智慧的得道高僧。」
呂先生這麼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了。我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確實有這麼個人。我記得當時我把我的經歷講給他聽。他似乎聽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我要問他怎麼做的時候,他卻不肯告訴我。」
呂先生慢慢的站起身來,在草棚中轉了一圈,然後說道:「這一世一世的輪迴下來,不知道過了幾千年。我始終思考著怎麼解脫。直到這一世的時候,我終於想明白了,無名大師已經把方法告訴你了。」
我疑惑的問道:「他告訴我說什麼方法了?我怎麼不知道?」
呂先生說道:「他臨死的時候,不是還在囑咐你,要你認真唸經嗎?」
我點點頭,說道:「是啊,那老和尚迂腐的很,當時我都已經要死了,他還讓我唸經……等等,你的意思是,唸經就是解脫的辦法?」
呂先生摸了摸剃光了的頭皮,說道:「是啊。經書上說,佛祖有感於終生輪迴之苦,於是在菩提樹下靜坐悟道,最終大徹大悟,跳出輪迴。這才廣收門徒,傳播佛法,希望眾生從中受益,不再受輪迴之苦。」
我眨眨眼:「所以你打算做和尚,每天唸經?」
呂先生說道:「咱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坐在地上,仔細的想了很久,然後說道:「你這辦法,開始的時候聽起來有些荒唐。可是仔細想想的話。就好像非常對症的良藥一樣。」
呂先生從蒲團下面摸出一把剃刀,滿臉笑意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會認可我的。」
我感覺這時候我已經有些瘋癲了。
呂先生幫我剃掉了頭髮,我們兩個做了和尚。每天風餐露宿,化齋結緣。一有時間,就研讀佛經。
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很快就能從輪迴中解脫出來。可是我們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呂先生仍然每隔一個時辰就疼得在地上打滾,而我四處化緣的時候,還是會面對白眼。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