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發話的宗祠老人說道：「老二，為什麼你死了二十年，才來這裡告狀？如果當年你能出現的話，於讓也就死不了了。」
程二爺冷笑一聲，說道：「這全都得感謝我的親哥哥。他老人家向來算無遺策。知道我死的不明不白，唯恐我怨氣未散，出來鬧事。所以命人在我的墳頭上釘上了桃木釘。我倒是有心來告狀，可是已經被困住了。」
他長歎了一聲，說道：「好在我這親哥哥雖然心思縝密，可是對我這親兄弟感情不大深厚，二十年了，從來沒有去我墳頭上看過。十幾天前，一場大雨，衝垮了我的墳墓，我這才得以出來，招羅舊部，把我親哥哥請到這裡來。」
程大爺面色灰敗，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果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悄悄地問呂先生：「咱們怎麼辦？看這樣子，咱們理虧得很吶。」
呂先生小聲的說道：「實在不行的話，過一會咱們把程老爺子搶出去。」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不偏不坦嗎？怎麼這次偏幫程老爺子了？」
呂先生小聲地說道：「不幫程老爺子，於讓能告訴咱們紋身的事嗎？大不了咱們先把程老爺子弄回去，然後讓他自生自滅。你看看程老二的手段。他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結果還是一樣的。」
宗祠老人並沒有注意到我們的竊竊私語，他看這程老爺子，淡淡的說道：「現在事情已經明白了。殺人償命，你今天恐怕不能離開宗祠了。」
於讓痛心的說道：「如果雞叫之前，不把頭顱放回去，程大爺就沒命了。」
程二爺手下那些小鬼叫道：「你沒聽明白嗎？殺人償命，要的就是取他的性命。」
這時候，一直神色淡然，保持梟雄本色的程老爺子，忽然哭起來了。
這個反常的行為，倒把我們嚇了一跳。
第417章梟雄
不可否認，程老爺子絕對稱的上是梟雄。但是現在，梟雄居然被人逼哭了。我心裡面有些同情他。於是小聲的向呂先生說道：「咱們是程老爺子請來助陣的，現在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鬼逼死，好像不太合適吧？」
呂先生看了我一眼，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等一會就把程老爺子搶走。」
我說道：「搶走之後呢？他不還是得死嗎？我的意思是，咱們送佛送到西，徹底的解決了程二爺這幫小鬼算了。」
呂先生看了我一眼，微笑著問道：「怎麼？你打算按照於讓說的，將他們殺了？」
我搖搖頭，說道：「咱們用三寸不爛之舌，幫他們化解恩怨，不是挺好的嗎？」
呂先生搓了搓手，說道：「哎呀，趙莽啊，你這是給我擺難題。明擺著程老爺子一點都不佔理，你讓我怎麼和人家辯論？」
我歎了口氣，說道：「大不了讓他多燒點紙錢，善待程二爺的親人罷了。如果程二爺仍然不同意，那咱們也沒有辦法。可是程二爺同意不同意是一回事，咱們幫不幫忙是另一回事。」
呂先生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反應讓我有些惴惴不安，我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呂先生笑道：「在幾個月前，你看見小鬼之後，想必會掉頭就跑吧？怎麼可能呆在這裡，頭腦清晰的分析誰對誰錯？趙莽，我早就說過，你是學道術的料。」
我看了看身後緊閉著的大門，心想：「誰說我不想跑？如果門開著，我早就溜出去了。」
程老爺子哭了一會。被程二爺打斷了。程二爺冷笑著說道：「我的親哥哥啊。你可是咱們這地界上的一霸。怎麼哭了？難不成要學女人，一哭二鬧上吊？」
程二爺語氣很輕佻，擺明了是在羞辱程老爺子。可是程老爺子仍然哀聲不絕，真是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過了一會，程老爺子的哭聲漸漸地停歇了，他說道：「兄弟。我只問你一句。如果當年火拚，你贏了，會怎麼對我？你說實話。」
程二爺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會殺了你。」
我一聽這話，心裡面有些不是滋味了。程家人怎麼回事？怎麼親兄弟，一定要弄得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
程老爺子說道：「是啊，當時咱們兩個已經勢成水火。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如果當年我不殺你，你還是會造反。咱們兩個還得繼續鬥下去。程家的這點家業，恐怕守不住啊。」
程二爺冷笑道：「這麼說，你當年殺我，都是為了程家？這番冠冕堂皇的話，真是讓人感動啊。不過，你既然這麼喜歡顧全大局，為什麼不自殺呢？你一旦死了，咱們程家不就保住了嗎？」
程二爺的話雖然滑稽，但是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反駁。程老爺子沉默了一會，然後避而不答，說道：「當年我殺了你之後，就後悔了。這些年，我沒有要孩子。一直把你的兩個兒子當自己兒子養。將來這份家業，說到底還是他們的。還是你們家的。」
程二爺笑道：「事情可不能這麼說，我聽說你之所以沒有孩子，可不是因為對我愧疚，而是你自己生不出來。至於我的兒子，我只能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當年殺了我，程家的權勢歸了你，可是沒有用啊，老天爺都在看著呢。」
我忍不住說道：「程二爺。看在程老爺子白白忙活了一場的份上，能不能放他回去？」
程二爺斷然拒絕：「不能。」
我又說道：「等他回去之後，把家產交割清楚，還給程文和程武。讓他做一個閒人，行不行？」
程二爺又說：「不行。」
我心想：「這小子油鹽不進啊。這可怎麼勸？」
程老爺子心灰意冷的說道：「趙大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殺人償命，老二的做法也說不上錯。只可惜啊，程家的後輩還沒有長起來，甚至很多生意都不知道怎麼接手。我這一走，程家可就敗了一半了。」
這時候，一直沒有發話的老人說道：「你們聽我一句吧。」他看了看程老爺子，說道：「給你一天一夜的時間，去處理後事，把家產、生意交割清楚。後天一早，自己來領死。」
他說完這話，又看了看程二爺，問道：「你可滿意？」
程二爺點點頭：「滿意，當然滿意。」然後，他說道：「我的親哥哥，天亮之後，你去交割家產，完工之後，別忘了把我的墳墓修修。一到下雨陰天的，冷雨沁到骨頭裡面，淒慘得很。」
程老爺子長歎了一聲，說道：「我明白，我明白。」
老人揮了揮手，說道：「送他走吧。如果程老大敢違約，老二，你直接出手殺了他就是。宗祠的人，不會插手。」
程二爺笑道：「實際上，沒有您老這句話，我照樣能殺了他。今天安排這麼一出，只不過想讓各位列祖列宗看看，我這位親哥哥是什麼貨色罷了。」
老人冷著臉看了看他，沒有表態。
而程二爺高聲叫道：「來人吶，恭送程家大爺回家。起駕……」
程二爺一路調笑，簇擁著程老爺子的人頭，回到程家老宅，然後送回到他的身體裡面了。
過不多時，雞叫了。程二爺笑嘻嘻的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