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節


實際上,王書記如果正常行走的話,可以比現在快一倍。然而,鬼縣令不住的毆打他,時不時踢上一腳,打上一拳。讓他放慢了速度。
鬼縣令顯然已經看到我們幾個跟上來了。不過他絲毫不在意,仍然有恃無恐的向前走著。
王書記一路上哀嚎不已,忽然,我聽見他喊道:「三位兄弟,你們回去吧,我今天認了。是生是死,都感激你們。」
王書記越這麼說,我越不能回去了。
我們一路尾隨,跟著他們走了很久。到後來,我兩腿酸疼,已經精疲力盡了。而王書記身上帶著傷,更加走不動了。鬼縣令乾脆拖著他,一步步的向前走。
過了一會,我又聽見了一陣鑼鼓聲。緊接著,我看見曠野之中,出現了一片燈光。
我驚訝的看著前面。那裡有一座孤零零的戲檯子,就搭在荒郊野外。戲台前面坐著不少的人,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戲台上唱戲。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點著燭火唱戲,坐在寒風中聽戲。無論如何,我也不相信眼前的這些人是活人。
呂先生忽然站定了腳步,說道:「等一會,不要輕舉妄動。他們就在前面。」
薛倩緊張的問道:「他們,指的是誰?」
呂先生壓低了嗓子,說道:「陰間的人。」
我看了看黑壓壓的人,問道:「都是陰間的人?」
呂先生搖了搖頭:「不全是。他們藏在普通的小鬼中間,我現在還分辨不出來。」
第430章冤案
我看了看黑壓壓的人群,粗略的能分辨出來,前方的氣息很不正常,確實有一股強大的陰氣,正在收斂著。但是這股氣息到底屬於誰,那可實在難以分辨了。
我問呂先生:「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幹?」
呂先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了。今天晚上,咱們三個人能保全自己就不錯。在保住性命之餘,能夠打探到一點消息,是一點消息,不要貪心。」
薛倩縮了縮脖子,問道:「虎口奪食?」
呂先生點了點頭:「嗯,虎口奪食。」
眼看鬼縣令抓著王書記坐在了人群中間。他們開始看戲。
我們三個站在後面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鬼縣令要唱哪一出。
過了一會,呂先生擺了擺手,說道:「咱們也坐下來吧。靜觀其變。不要輕舉妄動。」
我和薛倩苦笑道:「你就是讓我們輕舉妄動,我們也不敢動啊。」
戲台上面,一個身穿囚衣的女子,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唱道:「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跖,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
薛倩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說道:「老趙,你覺不覺得這詞有點熟?」
我說道:「能不熟嗎?竇娥冤。」
薛倩點點頭:「我說呢。原來是竇娥冤。這戲沒看頭啊,結局我都知道了。」
我們兩個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距離那些小鬼很近,顯然,有人聽到了。我看見一個老太太轉過頭來,瞟了薛倩一眼。
我心中有些不安了:難道我們兩個說話,打擾了老太太聽戲,她生氣了?今天的小鬼裡面藏龍臥虎,我們可不想惹是生非。
沒想到那老太太居然露出微笑,向薛倩說道:「你知道結局?」
我聽見老太太這麼問。馬上放下心來了。
我想起來小時候跟著老人聽戲,那些戲迷固然聚精會神聽唱腔的不少,交頭接耳討論的也很多。中國人凡事喜歡熱鬧。聽戲的時候互相交流心得,贊忠臣,歎苦主,恨奸相,氣昏君。只有這樣,才算聽的暢快。有時候興致來了,還要跟著哼唱一番。
至於西方那些看電影的規矩傳進來,那已經是後來的事了。
顯然,這老太太喜歡舊式的聽戲方式,所以聽見我們兩個討論戲文,忍不住回頭攙和一聲。
我雖然放心了,可是薛倩並沒有放心,畢竟坐在面前的是一隻老鬼。只見薛倩面色有些蒼白,顯然他害怕老太太暴起發難,招架不住。不過他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知道結局,後來竇娥被平反了。壞人得到了懲治。」
老太太雙手合十,不住的念佛:「哎呦,那就好,那就好。這幾天看得我提心吊膽,心一直揪著。哎,這姑娘實在是太慘了。」
我心中好笑:這老太太不僅喜歡討論劇情,還喜歡劇透。
老太太說著說著,忽然流下淚來,她捏起袖口,擦了擦眼角,然後說道:「這竇娥,是既聰明,又伶俐,只可惜,自小父母雙亡,不得不寄養在別人家,那張驢兒父子……」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說道:「父母雙亡?老奶奶,你是不是記錯了?竇娥的爹,竇含章。不是去考科舉了嗎?沒有死啊。」
老太太詫異的看了一眼:「沒有死?死啦,昨天剛剛死的,哎呦,別提多慘了,一個風雪夜,死的時候連口熱粥都沒有……」
我和薛倩小聲的嘀咕:「這不對啊。老太太是不是記錯了?」
我們正在爭論,旁邊一個老頭回過頭來,他滿臉皺紋,像是干縮了的蘋果。老頭咧了咧嘴,說道:「兩位小伙子,這是鬼戲,可不是人間的戲。」
我和薛倩唯唯諾諾:「是是是,我們知道。」
老頭又說:「人間的戲,竇娥沉冤得雪,在這裡,可是不一定。咱們看的這一出也叫竇娥冤,不過內容已經做了很大改動了。」
我和薛倩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那老太太也明白過味來了,有些失望的看了我們一眼:「原來你們不知道結局?哎,倒讓我白高興一場。」隨後,她轉過頭去,捨棄了我們兩個,和剛才那見識更為廣博的老頭聊了起來。
這時候,劊子手已經準備好了。而竇娥也開始了臨死前的最後一番控訴,指天畫地,許下三樁誓言:血濺白練、六月飛霜、抗旱三年。
這時候,坐在戲台下面的眾鬼全都張大了嘴巴,緊張的等待著竇娥的命運。
監斬官扔下令牌,劊子手舉起了鬼頭刀。沒有什麼刀下留人,也沒有人劫法場。鬼頭刀帶著寒光斬下來。竇娥人頭落地。屍體撲倒在地上。而那一顆頭,圓滾滾的掉在了戲台下面。
這一幕實在太具衝擊力,我看的心臟砰砰跳個不停。直到十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他們都是鬼,都是鬼,所以唱戲做的這麼逼真,也沒有什麼。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