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道：「傳說中，猴山上的猴子是不死的。你小時候遇見一隻，等你老了之後，還會再遇見它。多年前，本地有一個莽漢，去山上砍柴，遇見一隻猴子，估計這猴子是從猴山上流竄出來的。猴子在我們這個地方，已經等同於妖鬼了。莽漢膽子也大，就把柴刀甩了出去。柴刀一下砍在猴子的尾巴上面，將他的尾巴剁去了半截。那猴子並沒有像畜生一樣逃走，反而極為憤怒，指著他不住的叫喊，像是在罵他一樣。莽漢撿起柴刀，作勢再砍，這猴子才逃走了。」
我說道：「猴子和人接觸的久了，模仿人的動作和習慣，這也說不定。」
老人點了點頭，說道：「後來，莽漢回家之後，他們家就遭到了斷尾猴的報復。鍋碗瓢盆，全都砸爛了，藏的錢被扔到了街上，甚至有幾次起了大火，差點將他們家燒為平地。莽漢開始的時候表示要和斷尾猴鬥爭到底，可是時間一長，實在熬不住了，開始求和。可是那猴子根本不理會他，一直折騰了將近二十年。」
「莽漢遇見那猴子的時候，是三十多歲。這二十年的一番折騰，讓他妻離子散。到後來，斷尾猴不再來了，可是他也變成了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孤零零的一個人生活，而神色也變得躲躲閃閃，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很敏感的看過去。哎，都是被那猴子折磨的。」
我說道：「猴子的壽命，大概也就是二十年。斷尾猴之所以不來了，估計是壽終正寢了吧。」
老人點點頭，說道：「大家也確實這麼認為的。可是十年後，莽漢正在街上曬太陽，忽然就看見一隻猴子，猛地竄到了街上，搶了一些食物，迅速的逃走了。當時有很多人看到了。那猴子無論是毛色還是尾巴，都和當年的斷尾猴一模一樣。莽漢看見斷尾猴又出現了，而且行動敏捷，一點都不顯老態，大叫妖怪，一病不起。幾天之後，就這樣死了。莽漢死了之後，仍然有人時時見到那只斷尾猴，不過它很溫順，再也沒有攻擊過人。」
我們聽到這裡，都面面相覷，對這個故事表示嚴重的懷疑。
老人笑了笑，說道：「像這樣的故事，不知道還有多少。猴山上的猴子長生不老的故事，也就傳開了。」
他頓了頓，說道：「按道理說，猴山上的猴子如果是不死的，那麼到現在，恐怕早就氾濫成災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數量似乎沒有增加多少。這可真是奇怪得很。」
「雖然有長生的誘惑，可是我們平頭老百姓不敢進山。但是每隔幾十年，都會來一些膽子大的道士，他們會進入猴山之中，一探究竟。只不過，誰也沒有再回來。」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以為我們和以前那些人一樣，也是為了求長生的？」
老人看了看我，問道：「難道不是嗎？」
我們笑了笑，說道：「我們確實是想要弄清楚猴山的秘密，只不過，並非是為了求長生。」
這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我們坐在院子裡面，幾乎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呂先生向老人問道：「有沒有油燈？借我們用用？」
老人點了點頭，拿出來一盞。呂先生把油燈遞給我，說道：「去吧，別耽擱時間了。」
我歎了口氣，點燃了油燈，向外面走去。
村子就在江邊上，我走了一會，就來到江灘。這裡有很多大石塊，我走的小心翼翼，可仍然踉踉蹌蹌。
漸漸地，石塊中間開始有水了。我在石塊中來回跳躍，找到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坐在了上面。這石頭四面環水，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島嶼一樣。雖然我身後不遠的地方就是江岸，可是我坐在這裡，從心底裡面升起一種強烈的不安來。
我按照呂先生的吩咐，把鞋脫了，兩隻腳浸入到水中，開始不住的踢水。
水波粼粼，反射著石頭上燈光，我的腳好像踢碎了一地的星辰一樣。
過了一會，我忽然回過味來，我這樣踢水，對於水鬼來說，好像是嚴重的挑釁，似乎向他說：我是大活人，我就在玩水，有本事你把我拖下去，當做替身啊。
我越想越不對勁，剛剛想要站起來。忽然發現周圍的景色變了一變。江面變得極為寬闊，也極為的平穩，像是一片安靜的海洋一樣。
隨後，我看見一隻遊船，從遠方飄了過來。穿上有一男一女。男的寬袍長袖，看上去很儒雅。而女的濃妝淡抹，又極漂亮。
這兩個人湊在一塊，讓人想起一個詞來：神仙眷侶。
這時候，我聽見那女子說道：「上將軍，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男子說道：「這裡是西湖。從此我們哪也不去，在這裡終老一生，豈不快哉？」
他這話剛剛說完，忽然有一隻慘白慘白的手，從水中伸了出來，搭在了船舷上。
這一男一女渾然不覺，仍然在說著情話。很快，那隻手抓住了男子的腳。
男子詫異的看了女子一眼，然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他驚呼一聲：「危險……」
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動作，那隻手就將他拖下去了。
第475章鬼獻媚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然後使勁的安慰我自己：幻覺，這只是幻覺而已。
這個地方雖然地處偏僻，但是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古人。肯定是水鬼搞出來的把戲。我摸了摸胸口，那張符好端端的藏在裡面。我放下心來，然後繼續不動聲色的觀察遠處的遊船。
男子被水鬼拖下去之後，原本平靜的水面開始泛起一陣陣的浪花。那男子在水中劇烈的折騰著，過了一會，他的手攀到了船舷上，然後使勁的向上爬。
那女子哭哭啼啼，伸出手去拽他。
這時候，那男子的聲音忽然變得嘶啞難聽，他陰慘慘的笑著，嚷道：「大王特命我來接你。人間為夫妻，陰間也當為夫妻。」
女子聽了這話之後，花容失色，連忙向後躲，可是那男子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不放，一直將她拖到水中去了。
女子在水中哭喊了兩聲，就沒有聲音了。而那一艘空蕩蕩的遊船上，卻傳出一陣陣歌聲來。遊船且歌且行，漸飄漸遠，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盯著遊船逝去的方向，心裡面想著：「水鬼到底想要搞什麼把戲？」
我心中不安，伸手把背後的大刀解了下來，橫在身前。如果過一會水鬼出現，他和我客客氣氣的說話，那還罷了，如果他膽敢對我用什麼陰招，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過了片刻，我看見天上的雲層散開，露出皎潔的一輪圓月，月光灑在水面上，我看見這水也不再平靜了，它變得波濤洶湧，翻滾著向遠方流去。過了一會，我忽然發現，水中多了一隻漁船。
船尾上，有一個身穿短衫，正在努力撐漿的漁夫。而船頭上，則站著一個衣飾華麗的男子。
那漁夫說道：「造物主賜給我們生命，讓我們各司其職。漁夫就要在這破船上面忍饑挨餓，撒網打魚。農夫就要在田地裡面揮汗如雨，向天乞食。你既然是官，就應該在廟堂之上治理國家，怎麼反倒來我這漁船上面了？」
那男子說道：「廟堂之上，大多是蠅營狗苟之輩，我不想與他們同流合污。」
漁夫勸道：「世間的道理，大多都是類似的。人世間的事，大概與這條江一樣。江水滾滾，一條小小的漁船又怎麼和它相抗衡？勉強著逆流而上，事倍功半，即使累得精疲力竭，也不能使江水逆流。我乾脆隨波逐流，任由漁船在江中飄蕩，而我趁機撒下漁網，捕撈魚蝦，勉強混個溫飽。」
男子聽了之後，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世間本就是一灘渾水，想在其中保持高潔，那是不可能了，倒不如隨波逐流，混跡其中，因利勢導，或許還可以有所作為。漁夫打魚是如此，為官者治國也是如此。」
隨後，他揮了揮手，說道：「請你送我回去吧。」
這時候，水中冒出一個人頭來，這人頭顯然長時間被泡在江水中，已經發白髮脹了。他陰慘慘的笑道：「好端端一個高潔的人，居然被粗鄙的漁夫說的動了凡心。我就幫你一把，讓你青史留名吧。」
隨後，這水鬼抓住了男子的腳，將其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