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節
花姐說道:「之前?之前到什麼時候?那時候我想要和你好,被你斷然拒絕之後,我已經心如止水了。三貞九烈的故事,我每天都溫習一遍。」
我心裡面有些不是滋味,說道:「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你幹嘛還要記恨我?」
花姐搖搖頭,說道:「算不上記恨。我這個人,本來就長情得很。你以千金替我贖身,我感激你幾生幾世。你拒絕了我,又想讓我轉眼便忘,哪有那麼容易?」
然後,她躺在床上,不再動彈了。
我心想:想不到花姐脾氣這麼大。不過這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第二天的時候,花姐早早的起床去做工了。而我則慢吞吞的爬起來,心想:整天在這裡受苦,也不是個辦法,誰知道那孕婦什麼時候醒過來,而我又要在這夢裡面呆多久?
我這樣想著,就沒有再去做工。而是信步向小城外面走去。我倒想要看看,城外是什麼世界。如果有不必受苦的世外桃源,那我就帶著花姐走了算了。
我走出城門,看見外面是大片大片的農田,裡面長著麥苗。所有的農田都千篇一律,不差分毫。我在田間向遠處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發現周圍的景物仍然沒有什麼變化。
這麥田像是大海一樣,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我心想:呂先生幾個人設計的這個夢,可真是夠偷懶的。城外被農田包圍,不知道延伸出去了幾萬里。這誰還能走得出去?
我搖搖頭,慢慢的走了回來。
這時候已經不早了,再去做工已經來不及了。乾脆餓一頓算了。想到這裡,我鬼使神差的向河邊走去了,利用這點時間,幫著花姐洗洗衣服也好。早點完工回家。沒準能把她哄高興了。
我遠遠地已經看見了她。忽然聽見一陣爭吵聲。有幾個老婦人正不忿的指著花姐,罵道:「我們洗衣婦也要講羞恥。衣服洗得乾乾淨淨,拿到工錢也心安理得。咱們靠的是雙手吃飯,可不是兩個臉蛋。」
隨後,花姐冷笑道:「我和你們一樣在河邊洗衣服,我怎麼不是靠雙手吃飯了?」
老婦人說道:「你是靠雙手吃飯?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嗎?我倒沒有聽說過,有誰洗一件衣服能得一錠銀子的。如果任由你壞了洗衣婦的規矩,那咱們也就不用吃飯了。」
花姐說道:「有人樂意讓我洗,你找不到這樣的主顧,嫉妒我,說這些瘋言瘋語,有什麼用?」
老婦人們怒道:「我抓花了你的臉蛋,看你還怎麼媚人。」隨後,她們就撲了上去。
我驚到:「這還了得?」我連忙向那幾個人跑過去。可是我跑到半路,忽然聽見身後一陣馬蹄聲疾馳過來。
我連忙向路邊讓了一讓。我看見一個衣飾華麗的少年疾馳過去,揚起馬鞭,向那些婦人頭上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那些老婦人哀求不已,抱頭鼠竄。
少年喝道:「以後再敢生事,我讓你們再也吃不上飯。」
然後他跳下馬來,向花姐柔聲說道:「你沒事吧?」
花姐搖了搖頭。
少年笑道:「我請你喝茶,壓壓驚。」
然後兩個人並肩向茶樓走去了。他們兩個神態親密,顯然是熟人。
我心中暗暗叫苦:「不妙啊。難不成花姐在偷人?這可是一頂大綠帽戴在我頭上了。」
我跟著他們走了兩步,又自我安慰:「我和花姐半點關係也沒有。她移情別戀,我正好脫身,這事好得很吶。我可沒有戴帽子。」
如果這事發生在幾個月前,我們剛剛入夢的時候,我肯定歡喜得很,可是到了現在,我心裡面就有些實在不是滋味。
我走到茶樓上面,隔著簾子,看見少年和花姐坐在雅間裡面。品茗閒談,優雅的很。一個器宇軒昂,一個貌美如花。確實般配得很。
我心裡面又是失落,又是嫉妒,又有些破罐破摔的想法。我趙莽就是不喜歡富貴權勢,就是這麼逍遙自在,你喜歡這種富家子弟,那你就走好了,我又何必再把你找回來呢?
我想要轉身下樓,可是走了一步,心裡面又想:我是真的不喜歡權勢富貴嗎?還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花姐這樣的人,和我在一塊,好像是真的委屈她了。
一時間思緒紛飛,我倒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這樣踉蹌了兩步,一腳踩空,就從茶樓上摔下來,人事不知了。
等我再恢復知覺的時候,我感覺全身無處不疼。估計是在茶樓上摔傷了。我沒有睜開眼睛,因為即使是用鼻子聞,我也知道自己回家了。
我聽見身邊有人在哭,聽聲音,似乎是花姐。我原本已經涼了的心又熱起來了,她為什麼哭了?難道覺得對不起我,所以回心轉意了嗎?
只聽見她哭道:「我確實認識了富家公子,可是我和他清清白白,什麼關係也沒有。」
我一聽這話,心中舒服了很多。
緊接著,花姐又來了一句:「就像跟你一樣,清白的很。」這話傳到我耳朵裡面,就滿不是滋味了。
只聽見花姐說道:「他飽讀詩書,文武雙全,性子又好,絕對不是為富不仁的壞人。我和他在一塊,感覺情投意合,心裡面歡喜得很。而且,他也是一樣的想法。」
她歎了口氣,說道:「我上一世,淪落風塵,原本對情愛不再指望了,只想找個老實人過一輩子就算了。可是……可是這一世我清清白白。找個情投意合的,似乎也沒有錯吧?你對我雖好,但是我和那位公子在一塊,心裡面更自在。咱們兩個有緣,但是畢竟不是一類人,我骨子裡面是文雅的,做不來髒兮兮的洗衣婦。沒有等到你的時候,我心裡面還有幻想。可是和你過了幾個月,我就有些失望了。你曾經用千金贖我,那我就把千金還了你吧。」
第557章【討債】
花姐說了這番話之後,我聽見有什麼東西,散落在我的床上,應該是金錠了。
花姐輕輕地說道:「你放心,這些錢乾淨得很。是我的聘禮。我跟那位公子說,你是我的哥哥。把聘禮給娘家人,於情於理,都沒有什麼問題吧?」
她說了這話,又沉默了一會,然後囑咐我:「你拿了錢,去買房置地,過好日子吧。咱們兩個,以後就以兄妹相稱吧……不對,不對,我們本來就是兄妹。」
我閉著眼睛,一言不發。之前我醒了之後不想睜眼,是因為懶得睜開。而現在,是不知道怎麼面對花姐了。
我聽見她在屋子裡面來回的踱步,一邊踱步,一邊說道:「千金是你的,所以也不必謝我。拿了這些錢,躲到鄉下去,做一個小財主,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辱了。不是好得很嗎?再娶上一房媳婦,和和美美,真是羨煞神仙了。而我得了如意郎君,又過上了夢想中詩情畫意的日子,也很好。咱們兩個,何苦生生綁在一塊,受這些苦呢?」
我聽花姐說這些話,心裡面明白,這話既是在安慰我,實際上,也是在安慰她自己。看來她心裡面還是有些內疚的。
過了一會,我感覺到有一隻手放在了我的額頭上,她摸了摸我的臉,說道:「那位公子已經派人看過你的傷了,不要緊。你休息一會就好了。」
我一聽這話,恨不得馬上跳起來,衝他大聲地喊道:「我為什麼要他派人給我治傷?我用得著他嗎?」
但是我又忍住了。就像花姐說的,我們兩個沒有必要綁在一塊受苦了。我跳起來發一通脾氣,只能鬧的大家都不愉快,什麼用也沒有。
花姐溫柔的摸了我的頭一會,似乎很有些不捨似得。她歎了口氣,說道:「總之,總之……哎,你人雖好,卻不該屬於我。我是對不起你了。」
過了一會,屋子裡面安靜下來了。我慢慢地睜開了一隻眼睛。發現桌上點著的不是油燈,而是蠟燭。在這小屋中,可算得上是奢侈了。
而花姐,已經消失不見了。我聽見大門外傳來了一聲馬嘶,緊接著是馬車的聲音,估計是被那位公子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