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節


我乾笑道:「還好,還好。」
對面的一個老頭則催促他:「你趕快下棋,我都等你一天了。」
白髮老人和呂先生說了幾句話,就把他手裡面的酒瓶拿了過來。然後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我問那白髮老人:「為什麼你叫嚴老爺子「嚴瘋子」?」
老人兩眼盯著棋局,說道:「因為他瘋啊。」
我心中嘀咕:「嚴老爺子是個瘋子嗎?怎麼沒有聽眼鏡提到這一點?就算眼鏡不願意說自己父親的是非,那孕婦也應該告訴我們啊。」
我們站在棋局旁邊,看著這裡的小鬼連下了三盤。
下棋的小鬼顯然很熟悉對方的套路,直殺得難解難分。我正看得入神。忽然有一隻冰涼的手,一下放在我頭頂上了。
我嚇得一激靈,差點叫出聲來。緊接著,那隻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我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道:「兒子,你好點沒有?」
我緩緩地轉過身來,發現一隻老鬼正站在我身後,正把手掌放在我頭頂上,一臉關切的看著我。
旁邊喝酒的白髮老人醉醺醺的說了句:「嚴瘋子,你又認錯人了,這裡哪有你的兒子?」
第657章借心
最開始這老鬼摸著我的頭頂的時候,我自然是嚇了一跳。等我回過神來之後,又感覺厭惡的很。實際上,無論是誰,被一隻滿臉皺紋的老鬼拉拉扯扯,感覺恐怕都好不到哪去。
我想要掙脫開,可是呂先生卻打了個手勢,示意我不可輕舉妄動。
我看著薛倩站在呂先生旁邊,正饒有興致的看熱鬧,心中不由得一陣不忿:「薛倩背著一隻鍾馗,身體裡面的陰氣比我要重得多,怎麼這老鬼偏偏找上我了?」
我聽白髮老人和老鬼對答了兩句。心中明白,這老鬼多半就是嚴老爺子了。
嚴老爺子不住的摸我的頭頂,把我的頭髮撓的東倒西歪,可是我聽他的聲音,雖然陰森可怖,卻大有關切之意。
只聽見他說道:「這就是我兒子,我怎麼會認錯呢?」
旁邊那白頭髮老人笑著問我:「小道士,這是你爹嗎?」
我心想:「我一個大活人,被一隻老鬼捏在手裡面看來看去,已經夠窘迫的了,你還要這樣問我,拿我取笑?」
我苦笑了一聲,向嚴老爺子說道:「我不是你兒子,你真的認錯人了。」
嚴老爺子歎了口氣,極為失望的把手放了下來,嘴裡面喃喃說道:「你連我都不認得了,連我都不認得了。孩子,你病的不輕啊。我得給你治治病。」
我聽了這話,心裡面就有些緊張了。呂先生常說,小鬼們與精神病人類似,尤其是這種心有執念,堅持三五年以上不肯投胎的,多半是一根筋。他既然已經認定了我有病,不認得他了,就肯定會想辦法「醫治」我,至於他到底會不會治病,那就兩說了。
我心想:萬一過一會,他來個華佗刮骨療毒,我這胳膊就廢了。如果他來一個開腦取風涎,我當場就得死了。
我想了想那恐怖的場面,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於是我把大刀取了下來,橫在胸前。防備著嚴老爺子做出什麼怪事來,我好抵擋一下。
然而,讓我意外的是,嚴老爺子並沒有向我下手,反而轉過身去,嘴裡面念叨著:「你病得不輕啊,我得給你治病。你病得不輕啊,我得給你治病。」
然後他顫顫巍巍轉過身,向公墓門口走去了。看那副樣子,他像是打算要離開這裡。
我有些奇怪問那白頭髮老人:「他這是去哪?」
白髮老人喝乾淨了最後一滴酒,隨手把酒瓶扔了。然後說道:「誰知道他去哪了?這瘋子,隔三差五的就來這麼一出,指不定就拉著誰叫兒子,也不知道真瘋還是裝瘋。」
呂先生走過來,說道:「咱們三個別出聲,跟過去看看。」
我點了點頭,正要尾隨。薛倩卻躥過來,在我身上一通亂摸,把屍牙搶走了。然後他笑嘻嘻的說道:「老趙,你的道術已經那麼厲害了。屍牙應該用不著了吧?不如給我算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是我想了想,我用呂先生教我的辦法,確實能隱藏住生氣,屍牙其實對我用處不大了。更何況,每次遇見什麼事,薛倩第一反應都是搶我的屍牙,我最近倒一次也沒有用過。既然如此,我乾脆送給他算了。
於是我點了點頭,說道:「行,便宜你了。」
薛倩笑道:「好勒。」然後把屍牙含在嘴裡,遠遠地跟上了嚴老爺子。
我們三個人默不作聲,跟著嚴老爺子走了一段。
這時候,我忽然感覺臉上有一絲涼意。我詫異了一下,然後抬頭看了看。緊接著,我聽見薛倩低聲抱怨了一句:「怎麼開始下雨了?在外面淋著看小鬼,可不是什麼好事。」
好在雨並不太大,只是稀稀疏疏的落了幾點而已。嚴老爺子在夜色中行走著,我看見他佝僂著背,神色很是落寞。
他走了一會,然後停在了一處土堆跟前。隨後慢慢的跪了下去。他的兩隻手開始慢慢的挖開那土堆,一邊挖,嘴裡面仍然念叨著:「你病得不輕啊,我得給你治病。」
隨後,我看見嚴老爺子從土堆中挖出一隻小小的棺材來。這棺材很小,幾乎就是一個木盒子罷了。
我心中恍然大悟:「這土堆應該是一座墳墓了。」
嚴老爺子把棺材打開了。然後從裡面取出一個白花花的東西來。我用力的看了兩眼,卻看不太清楚。呂先生在我旁邊輕笑了一聲,然後從懷裡面摸出一張道符來。在手中一抖,這道符就發出一團光芒。然後慢慢的飛到嚴老爺子身邊了。
道符就在嚴老爺子旁邊旋轉不休,散發著光芒,而他卻渾然不知,仍然捧著那東西。
我奇怪的問呂先生:「你這道符,他看不到?」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原本是能看到的,只不過,他不是瘋了嗎?所以就視而不見了。」
有了呂先生的道符照亮,我就可以看清那東西的模樣了。我看見這白花花的東西像是一個包袱一樣,被嚴老爺子捧在手裡面。
他的兩隻手在不住的哆嗦,然後在包袱上面摸索了一會,隨後,開始一圈一圈的,扯出一根布條來。原來這不是包袱,而是一塊長長的白布條,纏裹著什麼東西。
嚴老爺子把布條解開之後,我們就看見裡面的內容了。我看見那是一個小小的嬰兒,顯然已經死去了。此刻正在嚴老爺子的懷裡面。
嚴老爺子把嬰兒放在小棺材裡面。然後磕了個頭,說道:「對不住了。」
隨後,他從身上摸出來一把尖刀,紮在了嬰兒的心口上。我看見他手法笨拙,但是死去的嬰兒不會掙扎,他折騰了一會,就從嬰兒身體裡面,挖出來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應該是嬰兒的心臟了。
他從身上掏出來了一塊布,小心翼翼的將這東西裹了。然後踹在了懷裡面。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