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節


我指了指供台,又指了指周圍的黑暗:「那魔頭不見了。」
道人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放心吧。他仍然酣睡未醒,現在的景象,全都是幻象,你們不用害怕。」
幾秒鐘後,我看見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走出許多人來。這些人的動作一模一樣,那種感覺,就像是我們周圍多了很多鏡子一樣。
我把大刀拿出來,橫在了胸前。雖然知道不一定有用,但是有這個東西,畢竟比沒有好。
等他們從黑暗中完全走出來的時候,我頓時就愣住了。
原來這魔頭是女的。我看見她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身上穿著白裙,她每向前走一步,地面上都會生出一朵蓮花來。
這四面八方都是她的身影,而四面八方,也就開滿了蓮花。
我感覺自己被包圍了。幾分鐘後,這大殿之中,就滿地蓮花了。我像是站在一塊池塘當中一樣。
四面八方的少女終於在大殿正中央匯合了。就在我們身前不遠的地方,變成了一個人。
她站在一朵巨大的蓮花上面,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聲音清冷,高傲,又像是要穿透一切,她說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說了這話之後,她的身影忽然變得極高,散發著金色的光芒,那種感覺,極為高貴,極為神聖,讓人忍不住就要拜下去。然而,這金光盛到極處的時候,忽然噗的一聲,消失不見了。
我再尋找的時候,發現她重新坐在了供台上面,只不過,這時候,她已經是佛家的形象了。
我這時候已經忘記了害怕,不由自主的坐在了地上,仰著頭看著供台上的人。她的臉在不住的變換,手勢也不住的變幻。有時候是金光閃閃的佛祖,有時候是細心聽經的小沙彌。有時候是凶神惡煞的怒目金剛,有時候是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
薛倩和我坐在地上,像是看戲一樣,看著供台上的表演。而呂先生和道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這種奇景一樣。他們兩個一個教,一個學,很是認真。
第741章設防
供台上的魔頭給人一種包羅萬象的感覺。似乎她是天地間所有事物的化身。
我清晰的聽見薛倩嚥了一口吐沫,然後語氣中透著震驚的說道:「老趙,這個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怎麼性別都可以變換嗎?吐納之術能修煉到這種程度?那你可有福了,你好好修煉,如果以後娶不上老婆,可以變成女的嫁人,又或者……」
我聽見薛倩前半句說的很正經,到後面,就有些不堪了。我有些擔憂的說道:「老薛,你在這裡說這麼下流的話,小心這魔頭醒過來,把你關到鬼湖中。」
薛倩笑了笑,說道:「老趙,你可別嚇我,如果這魔頭醒過來,咱們幾個誰都跑不了。左右是個死,為什麼不過一下嘴癮呢?」
我笑了笑,再抬頭看供台上的人,我發現她變成了薛倩。她的模樣和薛倩沒有什麼分別,而且表情也很像,那幅賤兮兮的樣子,只能屬於薛倩。
薛倩大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已經發現我們了,故意做出這種樣子來嚇唬我們?」
薛倩剛剛喊完,供台上的人又變了。變成了我的模樣。緊接著,又變成了呂先生的模樣。隨後,是王書記,是賣豆腐腦的老闆。一張張臉,我認識的,我不認識的,全都在她的身上出現了。
我和薛倩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候,道人在我們身後說道:「她的野心真不小啊,想要在一個人身上,表現出世間萬象。諷刺了這麼多年神仙,到頭來不還是想做神仙?」
道人說了這話之後,原本在不斷變化的魔頭忽然停下來了。她變成了一個輕紗遮面的美女,皮膚嫩的可以掐出水來。
只不過,這個美女正在迅速的衰老。皮膚出現了皺紋,頭上出現了白髮。她的臉正在變得乾癟,身子也開始慢慢的彎了下去。
很快,她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
呂先生說道:「老前輩,那符咒我已經學會了。現在把道符揭下去嗎?」
道人搖了搖頭:「她現在還在變化。雖然我們的說話聲不會驚醒她,但是我一動道符,她肯定能感覺到,我們一定要等到她熟睡的時候,才能揭下道符。」
眾人都點了點頭,然後坐在地上等待。
魔頭的頭髮已經落盡了,她已經蒼老的不能坐著了。她慢慢的趴下來,躺在了供台上面。雖然蒼老,但是姿勢仍然很優雅。
我看著她,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魔頭不都是面目可憎,殺人不眨眼的嗎?可是一路上走過來,我們只看見她開神仙的玩笑,並沒有見到她做傷天害理的事。
更何況,她處置鬼湖中的魚妖,似乎也算恰當。而那兩隻魚妖,也稱呼她為神仙。這麼看來的話,供台上的女子,似乎算不上是魔頭。
緊接著,我又想到:「我們為什麼要叫她魔頭呢?在遇到這道人之前,我們一直以為她是神仙。只不過,道人一直強調她是魔頭,所以我們才想當然的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想到這裡,我心裡面有些不安起來了:我們只是聽信了道人的一面之詞,就去幫其中一個,再害另一個,如果道人是錯的呢?
如果道人才是真正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呢?他被神仙困在這裡。而我們幾個人稀里糊塗的,把這大魔頭放了出去。那豈不是鑄成大錯了嗎?
想到這裡,我腦門上開始冒冷汗。我聯想起來之前的事,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還不是這道人使了一些手段,將我逼來的嗎?用下毒的手段將我引來,又用我身上的劇毒,脅迫我們為他偷屍體,這種手段,實在算不上光明正大。
道士和供台上的人比較一下,誰才是魔頭呢?
我正想到這裡,忽然看見供台上的人發出了一聲聲輕響。她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樣,身體變成了碎片,然後一點點的飄落下來。而碎片散盡之後,露出來一個小小的嬰兒,安安穩穩的躺在供台之上。這小嬰兒,正是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一位。
我不由得想道:「這是一個循環。由少到老,由死到生。由男到女,由佛到道。」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聽見身後的道人說道:「現在可以了,這大魔頭已經睡熟了。趁她還沒有變化,我們馬上把符咒揭下來吧。」
呂先生答應了一聲,把手指塞進嘴裡面,就要咬破。而我則叫道:「不可。」
這聲音有些突兀,而且因為緊張,沒有控制好嗓音。聽起來就像是臨死前的哭號一樣。呂先生明顯被我嚇了一跳,然後緊張的看了看供台。
上面的小嬰兒仍然在呼呼大睡。呂先生這才放下心來,然後問我:「怎麼了?為什麼不可?」
旁邊的道人有些不滿的看著我:「時間緊迫,不要拖延了。」
我心想:「如果我把我的擔憂當眾說出來。這道人八成會惱羞成怒。我身上還有他下的毒,鬧僵了對我沒有好處。」
於是我笑嘻嘻的開始胡說八道:「呂先生,你把手指放進嘴裡面,實在不太衛生。口水沾到了血液,畫出來的道符還能用嗎?我這裡有大刀,你要不要試試?」
道人不耐煩的說道:「怎麼這麼多講究?」
道人不瞭解我的秉性,而呂先生卻清楚得很,他見我開始胡說八道,就料到了我肯定想到了什麼。於是馬上接過話來,說道:「這話有道理。你的大刀有煞氣,對魂魄不利,咱們不要傷到了老前輩。走走走,咱們去那邊說。」
薛倩擺出一臉決絕的模樣來,表示要留下來,穩住敵人。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