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8節


呂先生一本正經的說道:「趙莽,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可說不得。什麼叫「稍微燒兩張就行了」?咱們要讓神仙們看到,咱們很虔誠,是真心誠意的請他們救命的,只有這樣,咱們師徒倆才能活下來。」
這一次我還沒有說話,李鄭就先不耐煩的說道:「呂道長,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你的為人我清楚得很。你不會幹這種荒唐事。」
這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一處土地廟跟前。
呂先生很虔誠的拜了下去。然後拿出一大疊紙錢,一邊燒,一邊說道:「李鄭,你自以為瞭解我。可是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人一旦到了生死關頭,連自己都不瞭解自己。就拿現在來說吧,我以前怎麼也想不到,我會見神就拜。哎,我自己也知道這麼干很荒唐,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有一絲活下來的希望,我就不想放棄。」
說到這裡,呂先生又輕輕地打了打自己的臉,說道:「罪過罪過。怎麼能這麼跟神仙說話呢?我唸經謝罪,念一段經。」
隨後,他一邊燒紙錢,一邊嘟嘟囔囔的念起來了。
李鄭目光閃爍,看著呂先生在那裡表演。
過了一會,他說道:「呂道長,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在拜神,還是假的在拜神。城門這一趟,你是逃不掉了。」
呂先生小聲的念著經,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直到他念完了站起來,都沒有再搭理李鄭。
我歎了口氣,問道:「咱們接下來去什麼廟?」
呂先生看了看天上,說道:「這也看不出來什麼時辰了。」
李鄭說道:「快要天黑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向我說道:「時候不早了,不燒紙了。燒我的骨灰吧。」他問李鄭:「有指甲刀嗎?」
李鄭看了看身邊的小鬼,說道:「去取。」
有小鬼點頭哈腰的走了,過了一會,一陣陰風吹過來,那小鬼又回來了,果然帶回來一把指甲刀。
呂先生坐在土地廟的台階上,悠哉悠哉的剪著指甲。十個手指剪完了,他想了想,又開始剪腳趾甲。
這時候我忍不住要笑出聲來,我感覺他像是故意在耍李鄭一夥人似得。
我聽見有小鬼小心翼翼的問李鄭:「老爺子,這呂道長不會在動什麼歪心思吧?」
李鄭微微搖了搖頭,頗有自信的說道:「放心吧。他的門道我清楚得很。」
呂先生把指甲捏起來,同頭發放到一塊。然後吩咐我:「趙莽,把剩下的紙錢疊起來,咱們要火化了。」
李鄭笑道:「呂道長真是別具一格啊。我聽說有去火葬場火化的,聽說有疊起柴薪火化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用紙錢火化的。」
呂先生把指甲和頭發放在紙錢堆上,笑道:「富貴人家生了孩子,都說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我小時候做乞丐,活著的時候是享不了富貴了。可是我不甘心啊,只好在死上面動動腦筋。我就給他來個「躺在錢堆裡死的」怎麼樣?」
李鄭看他神色滑稽,根本就懶得搭理他了。
呂先生越來越癲狂,點燃了紙錢堆,然後開始哭道:「我死的好慘哪……」
隨後,他踹了我一腳:「師父死了。你做徒弟的,怎麼不哭兩聲呢?」
我無可奈何,只好站在旁邊干打雷不下雨的哼哼。哭到後來,我越來越想笑。最後實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了。
呂先生一開始還在數落我欺師滅祖,但是到後來,他自己也笑起來了。
眾小鬼圍在旁邊,都小聲的嘟囔:「這兩個傢伙是不是有病?」
火焰熄滅之後,呂先生用一塊布把紙灰以及頭髮灰包起來了。那幾片指甲燒的七七八八,根本沒有燃盡。畢竟紙錢的火太小了,也不夠持久。
呂先生居然厚著臉皮,捏著指甲高聲叫道:「哎呦,舍利子。」
我忍不住別過頭去,感覺跟他站在一塊都丟人。
呂先生將所謂的骨灰包好了。然後對李鄭說道:「我們兩個就要去城門了,不給我們送送行?」
李鄭說道:「早就準備好了。」
隨後,有小鬼擺上來了酒宴。另外有兩隻厲鬼,將薛倩的魂魄也帶過來了。
薛倩席地而坐,一邊大吃大喝,一邊說道:「你們兩個可得早點回來啊。我這一天過得,七上八下的,實在難受。」
呂先生笑了笑,然後沖李鄭說道:「咱們以七日為限。七天之內我們不回來,就是死了,你把身體還給薛倩。讓他帶著我們兩個的肉身回槐城,火葬還是土葬,都隨便吧。」
呂先生不正經了一整天。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終於有了交代遺言的意思。而我的心也被這番話說得沉下去了。
第1073章真正的目的
呂先生雖然極力表現出玩世不恭的態度來。但是遺言就是遺言,我聽了之後,心情抑鬱的很。生出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來。
我對呂先生說道:「我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趙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不就是燒了兩張紙錢嗎?紙灰味就是紙灰味,還死亡的味道。」
我也懶得爭辯,坐在地上,看著他又吃又喝。
過了一會,呂先生抬起頭來,對我說道:「你怎麼不交代兩句?」
我愣了一下,說道:「我交代什麼?」
呂先生說道:「交代遺言啊。沒準咱們這一趟就回不來了。」
我撓了撓頭,向薛倩說道:「我銀行裡面還存著不少錢呢。如果我回不來了,你幫我取出來,交到我爸媽手裡面。」
薛倩笑道:「錢的事你別托付給我。我肯定自己留著。」
我和呂先生笑了笑,就站起身來,說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這時候確實不早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楊城的活人回到了家裡面,死人都聚集在了街上。陰風陣陣,吹得衣衫亂飄,再加上冷了的酒,吃剩的菜,簡直要多悲涼有多悲涼。
呂先生把骨灰交給我,說道:「走啦,走啦。」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