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節


我說道:「這個拉車的人,好像我爸啊。」
呂先生笑道:「這是他的夢,當然是他了。」
我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幾分鐘後,我爸拉著車走到了我們面前。
我這才發現,腳下的黃沙,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荒野。這裡長著幾寸高的野草,草色枯黃,葉子已經掉落了,只剩下短短的草莖,而我們就站在這草莖上面。
荒草當中,又有一條泥土路。這條路沒有經過水泥澆築,上面滿是車轱轆軋出來的車轍,而我爸就拉著車,沿著這車轍走過來。
他抬了抬頭,顯然是看見我們兩個了。我一陣驚慌,拉著呂先生就要走。
然而呂先生擺了擺手,止住我了。
我爸把車停下來,擦了擦汗,很顯然是要向我們說話了。
我這時候緊張的要命,不知道他會問什麼。其實無論問什麼,我八成都答不上來了。
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道:「兩位,你們看見一個道士了嗎?」
我和呂先生面面相覷,呂先生先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
我爸說道:「我和一個道士約好了在這裡見面,他穿著黃袍子,留著山羊鬍子,很好認。」
第1264章早夭
我和呂先生身上穿的都不是黃袍子,而我們兩個也沒有留著山羊鬍子。看樣子我爸要找的人並不是我。
呂先生衝他笑了笑,說道:「我沒有看見道士。」
我爸點了點頭,然後長歎了一聲,說道:「那我再去找找,多謝你們兩位了。」
隨後,他又彎下腰去,拉著車向前面走。
我小聲的問呂先生:「我爸怎麼沒有把我認出來?」
呂先生笑了笑,衝我小聲的說道:「你忘了?這是在夢裡面。人做夢的時候,有時候連至親都認不出來,有時候明明沒有見過,卻以為是熟人一樣。」
我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時候,木板車已經慢慢的駛過我們身邊了。我看見上面放著一口棺材,裡面裝的是誰,那就不知道了。只不過這棺材個頭很小,裡面躺著的,肯定不是成年人。
我看見我爸彎著腰,走的很艱難,我忍不住快步走過去,說道:「我幫你推車吧。」
我爸像是嚇了一跳一樣,驚訝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不用,多謝。」
我看他神色堅定,這話絕對不是客氣,而是真的不用。於是只得作罷。
呂先生小聲的說道:「他要找道士談論事情,肯定不想讓旁人跟著。所以咱們不能幫著他推車。」
我小聲的問道:「這個道士是誰?是幹嘛的?」
呂先生笑道:「你又來了。那道士的身份我怎麼知道?不過,既然道士和你爸約好了,估計一會就會出現。咱們兩個藏起來,在旁邊安安靜靜的等著就可以了。」
我看了看周圍,說道:「這裡只有一片曠野,咱們能藏到哪去?」
呂先生閉上眼睛,說道:「你覺得你自己藏起來了,那就是藏起來了。記住,這是夢。在夢境中,隨心所欲,心想事成。你控制不了別的,但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
我學著呂先生的樣子閉上了眼睛,幾秒鐘後我再睜開的時候,發現我和呂先生的身體變成了淡淡的一條虛影。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在哪裡,我肯定找不到他的位置。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咱們走吧。」
我們兩個人趕上了前面的木架子車,一左一右的在後面幫忙推車。
我聽見我爸奇怪的嘀咕了一聲:「這車怎麼似乎輕了不少?」
他警惕的向後看了看,但是並沒有發現什麼。看樣子,我們兩個隱藏得很好。
幾分鐘後,有一個聲音說道:「你來了?」
我抬頭一看,發現周圍不再是荒郊野外了。變成了一座道觀。而我們就在這道觀當中。
我爸站在地上,身後的那輛木架子車不見了,只剩下一口棺材,放在腳邊。
他看著面前的道士,說道:「是啊,我又來了。」
這道士坐在蒲團上,閉著眼睛,似乎在打坐。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地睜開眼,說道:「這孩子剛剛生下來的時候,我就勸你,讓他拜我為師,出家修道。不然的話,是養不活的。可是你不聽,一定要逆天而為,現在如何了?」
我爸說道:「出不出家,這事關係到他一輩子。我不想替他做決定。等他長大之後,如果他執意出家,我不會再攔著。但是現在他心智不健全,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道士歎了口氣,說道:「什麼叫心智健全?長到十八歲,讀了書,識了字,討了老婆,這就叫心智健全了嗎?依我看這並不叫心智健全。世人都在一場迷夢中,看不到事情的真相。有的人活上一輩子,那顆心也沒有開竅。可是這孩子就不同了,他與仙有緣。如果做別的,可能庸庸碌碌,就過去了一生,如果肯跟著我修道的話,肯定有大成就。你就忍心耽誤了他嗎?」
我爸找了個蒲團,慢慢的坐了下來,他想了一會,說道:「我還是那句話,等他長到十八歲的時候,你親自來問他好了。」
道士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老了,活不到那時候了。既然你執意不肯,這大概就是天意吧,我也不強求了。過了今天,我就離了這裡,四處遊歷,然後找一個山洞,靜靜地等死算了。」
我爸面色微變,有些著急的站起身來,說道:「你走了,這孩子不就沒救了嗎?」
道士歎了口氣,說道:「你放心吧,這一次,我自然給你想一個穩妥的辦法。」
他看了看那口棺材,說道:「把它打開吧。」
棺材蓋只是虛掩著的。我爸用手輕輕一推,它就打開了。
我看見裡面躺著一個小孩,大約五六歲的年紀。他的臉很小,很年輕,我看了一眼,感覺他既熟悉又陌生。我熟悉的,是他身上的那種獨特的氣質,我陌生的,是他的模樣。
呂先生看了小孩兩眼,然後向我說道:「這小傢伙,恐怕就是你吧?」
《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