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小宇,還愣著幹啥,快開槍啊!」裴奚貞急促的在我身後低聲道,他並沒有進門。
我以前沒有實戰經驗,遲疑了片刻,就這點時間,給了楊彥喘息的機會。
「別再靠近一步。」楊彥動作也快,看我又邁了兩步,膝蓋稍微一彎曲,翻身跳到桌子對面,單手抓過梁醫生的衣領,拽到自己身前,死死勒住人質的脖子,「有種你開槍啊。」
楊彥躲在梁醫生的身後,他另一隻手掏出我的那支配槍,繞過梁醫生的胳肢窩,黝黑的槍口對準我,「還有,身後的那人也現身吧,警察什麼時候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光?」
他話音剛落,裴奚貞身形一晃,站在與我並肩站的位置,他平靜地看著楊彥。我表面很淡定,其實心臟卻咚咚咚跳個不停。
這都怪我,如若第一時間開槍,我槍法不賴,加上這麼近的距離,恐怕楊彥早已橫屍當場。
「你不想救你弟弟了?」裴奚貞目光如炬,儘管被楊彥的槍口指著,語氣極為強勢的說,「他快死了,你想想,楊斌在那痛苦的掙扎之下死亡,沒人救治,你這個當哥哥的忍心?別傻了,放下槍吧,就算你現在逃掉,又能怎樣?再晚一會,楊斌就沒命了!你就麼想要舉目無親的永世孤獨?」
「弟弟……」
楊彥捏住梁醫生的手先是略微鬆了些許力道,裴奚貞側頭看了我一眼,我們慶幸押對了賭注,哪知道忽然楊彥又跟換了個人似得,語氣愈加的陰厲道:「我這條命,早就不屬於我了,楊斌他也是同樣。」楊彥捲起袖子,露出英文字母「d」的血色紋身。
情勢一時陷入沉默,裴奚貞習慣性的把手向腮邊摸去想拔斷鬍子,卻被楊彥誤以為他想出手,喝道:「別輕舉妄動!」
裴奚貞的手就那樣停在半空,無辜的笑了笑,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人這一輩子就是由許許多多的選擇構成的,有時候,一旦選錯,將遺恨終身,再也回不了頭。當我們生死攸關之際,卻不知該如何選擇時,就一個字,賭!
我打破了沉默,壯起膽子質問道:「楊彥,你口口聲聲說,不在乎自己的命,不在乎你弟弟的命,為什麼還冒著危險帶楊斌來二院?這不前後矛盾?」媽的,豁出去了,反正情緒越來越失控的楊彥可能隨時都會開槍,何必被對方一直掌握主動權。
楊彥勾住扳機的手指縮了縮,看得我眼皮直跳,乾脆移開視線,受夠神經像弦一般緊繃的感覺。
梁醫生似乎也在賭,適時道:「病人……體,魄強健,但後腦…受傷很重,據…我多年經驗,他以前腦部受過傷,不……不能再拖了,最多再耽誤十分鐘,恐怕救不活了。」吞吞吐吐的說完,他的脖子被扼住,所以說話有些艱難。
腦科辦公室內,我們幾個人再次陷入沉寂,針落可聞,誰也沒有再提楊斌的傷勢去刺激楊彥,接下來他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我們不知道。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已經過去八分鐘。
「我輸了。」楊彥狠狠把梁醫生推向一邊,如洩了氣的皮球,癱扶住桌子,手槍也向我仍過來,被我輕易接住。撫摸著久違的手槍,我終於無需再擔心失槍的罪責。
毫無心理準備的梁醫生被楊彥推個趔趄,撞到了飲水機之後跌倒在地,半桶水和飲水機滾落砸向他,濕身了。
「小宇,把我的槍還給我。」裴奚貞又拿出一副手銬,丟到我手裡,道:「去給楊彥銬住,帶回d.i.e。」
手銬扣在楊彥手腕時,清脆的卡嚓聲響起。
「有驚無險,總算將真兇緝拿歸案了!」我長吁了口氣,壓抑在心頭的烏雲得到了釋放。
裴奚貞凝視著閉起眼睛一副認命樣子的楊彥,「我看未必。」
「未必?」我愣道:「頭兒,還遺漏了啥?」
此時,楊彥徒然睜開眼睛,一眨不眨的斜視裴奚貞,「所有的案子,都是我做的。」
「梁醫生,問你個事情。」裴奚貞無視了楊彥的話,轉頭看見剛剛站起身的梁醫生,「救活楊斌的成功率有多大?」
梁醫生低頭瞅了瞅手腕上的表,道:「百分之二十。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套方案,這就去安排手術。」他稍微整理了下衣服,趕往急救室。我打開門,伸著脖子朝守在樓梯口的林婉婉喊道:「事情已搞定,快過來。」
逮到了楊彥,所以裴奚貞決定今天放棄拍片,急著帶嫌疑犯回去審訊,裴奚貞先獨自去我家取車過來接我,留我暫時在醫院。這會兒楊彥很消停,面對牆壁站著,我一手握著槍,跟林婉婉待在門口聊起這案子,聽得她聚精會神。講到驚心動魄之處,她摀住嘴巴瞳孔緊縮的看著我,心中那叫一個歡樂。
電話響起。
接了之後一聽是裴奚貞打來的,催我趕快下去,我依依不捨的和林婉婉告別,押著楊彥離開二院。林慕夏在我們回來的路上就打過電話,解剖完時髦女人的屍體,鑒定報告放在辦公室,她任務完成就先回了家。
返回d.i.e,剛一下車,一路無話的楊彥眉頭緊鎖,「這兒不是警局,你們帶我來的是什麼地方?」
裴奚貞淡淡道:「d.i.e,警局的非常規部門。」
這時,江濤迎出大門,第一句話就說「老裴,你的車修好了?我的吶?」我面色一窘,不敢正眼瞧這位正主。裴奚貞權衡了下,看看楊彥,又看看我,道:「最遲明天給你。」他這話不是在誆江濤,估計審訊完楊彥,江濤那輛被奪走的警車就會有下落。
江濤沒多想,看向楊彥,又低頭瞧見他手上的手銬,詫異道:「楊老弟?你這是……」
「你們認識?」裴奚貞問道。
「哦,有過一面之緣。」江濤笑了笑,「你們先忙,我不打擾了。」我總覺著江濤沒說實話,楊彥消失了好幾年,僅憑一面之緣就認出來而且還親切的稱呼為「楊老弟」?
我們直接來到d.i.e的審訊室,楊彥對「蔬菜狂魔」這案的所有罪行供認不諱。
楊彥交待,他所支持的球隊的確是切爾西,真應了裴奚貞那句「半決賽被殺也挺遺憾的。」在那條催命帖子裡,劉純一也點開過他的貼吧動態,根據過往發言記錄判斷樓主是切爾西球迷。
當裴奚貞問及作案動機時,他似乎顯得很氣憤,「半決賽黑幕重重!主裁判赫寧那b,在比賽中判罰嚴重偏向巴薩,巴薩球員多次在禁區內手球和嚴重犯規且連續誤判多個點球,恨得我牙癢癢。」楊彥情緒快要達到臨界點,繼而咬牙切齒道:「原本心愛的球隊殺入半決賽,也又實力獲勝,我傾盡積蓄賭這一場。卻因為人為因素讓我一夜之間……」
恐怕,這才是他殺人洩憤的根本原因。
我詳細的做著筆錄,裴奚貞接著問了一些作案細節,「你的蔬菜哪弄的?」
「菜場遍地都是。」
「殺害劉純一的第一現場在哪裡?」我插了句。
「嗯……我想想。」楊彥回憶了一會,道:「他和朋友在喝酒,飯局過後喝的酩酊大醉,然後我冒充他的表弟,朋友們也放心的把他交給了我,就這樣,我開著劉純一的車,去了距離案發現場不遠的一處拆遷的荒蕪地段,在那先肢解才弄死。那台大型搾汁機,是他新購買還未拆封,我臨時起意給他腦袋搾了。」
「致命傷是斬掉頭顱?」
「對。」
他輕描淡寫的描述,讓我心底直打突突,多冷血才能有這份心理素質。
「殺害死者後,你是如何運屍去的那條街?」裴奚貞繼續問。
「用塑料布包好,以防你們順著車滴落的血跡找到第一現場。」這時,楊彥提了個要求,「能給我根煙抽抽不?」裴奚貞從懷裡掏出一盒萬寶路和打火機,先是叼在他自己嘴裡,點燃後,這才遞向楊彥。
楊彥也不嫌棄,直接夾起含進嘴裡,輕輕吸了吸。要擱我,寧可自己犯煙癮而死,也不抽猥瑣大叔叼過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