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不要去。」林婉婉拉住我的胳膊,不住的搖頭看著我,急得她霧眼朦朧。
林慕夏也站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幫你倆說說情。」
拒絕了她的好意,我苦澀的笑了笑,揉了揉林婉婉的臉蛋,對倆女說,「有些事,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躲不過的,只是早晚的問題。」
「裝x沒好果子吃。」林慕夏哼了句。
「姐,別這麼說凌宇哥哥啊,我忽然覺得他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呢!」這是我關上門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等待我的,是八字沒一撇的岳母之審判。
來到走廊,蔣天賜說是迴避不知跑哪涼快去了,只有林憶冷著張臉坐在長椅上,她這架勢像極了暴怒前的林慕夏,不愧是母女。
「坐。」林憶惜字如金道。
我乖乖坐到她旁邊,靜靜等候她發落。
此時氣氛跟被冰霜凝凍住似得,耳邊儘是林憶那沉重的呼吸。五分鐘後,她打破了沉默,「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沒幾天。」我吱吱唔唔道。
「準確點!」
「昨天吧。」我繳了械。
「我林憶,最疼得孩子就是小婉。作為同職,我承認你很優秀,不像現在的年輕人,你是靠得住的小伙子。但作為一個母親,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所以……」林憶雙目如炬,凝視著我,「你離開她吧。」
「為什麼?」
「因為不想那樣的情況,在你們身上重演、循環。」林憶仰起脖子,望著頂棚的燈,她懷舊的傷感道:「我以前也是刑警,結了兩次婚。不是我與前夫合不來,我們曾經很相愛,很多嫌疑犯入獄被釋放後,都有過大大小小的報復,導致我們日子過的很緊張,這沒能讓我們分開。但後來,我辦了件案子,將兇手緝拿歸案,以為一切結束了。可幕後的主使卻禍及到我們參與破案的刑警家屬,慕夏她爸爸就……」
「對不起。」掀起了林憶痛苦的過往,我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她爸遇害後,我們終於將幕後主使抓到,可一切都晚了。那時慕夏還小,為了她著想,我重組了家庭,後來有了小影、小婉。」她會心一笑,「我怕了,所以在一些重案上不敢壓太狠,怕悲劇重演,最後找了個機會,調入了分局。」
林憶語氣遺憾的說:「凌宇,你說這個代價還不夠嗎?」
「不夠。」我堅定的搖頭,初出茅廬的我,血氣方剛,認為只要自己強大,就能為想保護的人撐起一片天。
「這樣啊,那我再說一個咱們身邊的例子。」林憶並未生氣,她想了想,道:「裴奚貞現在單身你可知?」
我點頭,表示瞭解。
「他曾經也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賢惠的妻子、可愛的女兒。」林憶頓了頓,接著說:「他小舅子在其手下任職,已罹難。當時因為這個永遠難以釋懷的疙瘩,差點拆散了這個家庭。但他和她撐了過來,女人對他一如既往的悉心陪護。後來裴奚貞接了件大案,卻結案時發生意外,兇手被掉了包逃遁,他唯恐妻子和女兒遭到報復,不顧愛人的反對,去民政局領了綠本,親眼看著心愛的枕邊人與別的男人步入新婚的殿堂。自那以後,裴奚貞就變樣了,酗酒、邋遢……」
她看向我,「這個,夠嗎?」
我倔強的搖頭,實際上心裡開始有了鬆動。
「好,不夠是吧,我再說一個你身上的事。」林憶拋出了殺手鑭,「凌應龍,這個令我都感到欽佩的男人,辦了多少件大案,鞍前馬後勇往直前,他渾身充滿了浩然正氣,但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整他。我就問你,從小到大,你們搬過多少次家?結局呢……又怎樣,一個凌應龍,沒有三頭六臂,終歸是一雙手一雙腳,群起而攻之,身陷萬劫不復!」
「這……」我啞口無言。
「誰不想有幸福和睦,誰不想與愛人孩子朝夕陪伴,可你母親又為什麼在你小時就只身前往國外?」林憶的眼神似乎可以透入我的心靈,「這次,夠不夠?」
走廊陷入了鴉雀無聲。
我的心臟不停地顫抖,就別說家父家母了,光是蔬菜狂魔案時,老媽被我辦的案子牽連了不止一次!若沒有心晴,一個閃失那將會是永訣。
「想和小婉在一起,可以。」林憶轉換了方式,以退為進道:「你辭去d.i.e的工作,回去當你的交警。」
交警……林婉婉……
我恍然失神。
不!我還要為父親翻案!以前想做警察是夢想,現在已成為無法推辭的責任!
「我不會離開婉婉,更不會離開d.i.e。」我執著道。
「好警察不缺你一個」林憶也不妥協,她溫和笑了笑,「我要的是好女婿。」
我攥緊拳頭:「魚和熊掌,我都想要。」
氣氛有些劍弩拔張。
「真是個貪心的青年。」她毫不留情的打擊道:「怕你最後兩樣都會失去。」
「那……林副局長,讓我們結束這次算不得愉快的談心吧。」
未等她回話,我往洗手間走去,把門從裡面鎖死,無力的靠在冰涼的壁磚上,眼淚不爭氣的滑落。
「嘩、嘩----」某個廁門裡響起沖水的聲音。
蔣天賜打開廁門,洗了洗手,忽然看見我也在,他錯愕道:「咦,怎麼還抹眼淚了?」
我沒理會他。
「屁大點的事也值得男人掉眼淚?」老蔣攔腰將我扛在近兩米高的肩膀上,我再次體會了懸空的感覺,他拉開鎖,不顧其它人投來奇異的目光,逕直走到樓下,給我扔進車裡。
天氣悶熱,蔣天賜不願意開車裡的空調,他放下所有的車窗,並脫掉了寬鬆的t恤,充滿爆炸性的肌肉顯露無餘,他憨憨的指著後勃頸的刀疤,「只要還沒死,就有希望。」
這道觸目驚心的刀疤,像條蜈蚣一樣,幾乎覆蓋了後脖頸。
憨厚的老蔣,絕對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我情緒提不起來,難得大塊頭開一回車。幾日的相處,老蔣在d.i.e已成為惡名昭著的蹭車黨,連裴奚貞熬了通宵後,他也死活不接方向盤,哪怕老大說疲勞駕駛會出車禍,老蔣也不幹。
不知這算不算我榮幸。
二院離我家不遠,我說了地址,他發動了車子。我便閉著眼睛發起呆來,等回過神一看,這他媽早已遠離了城南,是天南市的外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