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農村的孩子都是天養大的,那個時代,這句話一點也不假,我和侄子是漫山遍野跑著長大的,北方的冬天格外的冷,我和侄子都帶著厚厚的狗皮帽子,可耳朵還是凍壞了,但我們還是漫山遍野跑,我五歲,侄子七歲,那個冬天是最值得懷念的,因為那以後,一切就都變了。
夏天伴隨著幹不完的莊稼活,悄然而至,父母和二哥在地裡幹活,二嫂在家裡做飯,我和侄子在小麥地裡抓了二個蟈蟈,一邊玩一邊躺在地裡,不知不覺,在暖暖的陽光的照耀下,我們睡著了。
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跑的很快很快,侄子在我身後,怎麼也追不上我,然後就對我喊,老叔,等等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做這個夢的時候,我六歲,侄子八歲,這個夢太清晰,又太可怕了,使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醒來後,我把夢告訴我爸爸,爸爸笑了,侄子哭了,怎麼哄也哄不好,哭了好久。
幾天後,我和侄子還有屯子裡的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去溝沿玩兒,那年是大乾旱,溝裡的水都快沒了,溝也很淺,連我都沒不了,我們下水了,記得我下水的時候,我覺得有個東西在拉著我,我怎麼也下不去,後來終於下去了,可是腳卻陷到了泥裡,就在溝的邊上,走不進去。
那天,那個溝淹死了三個小孩,有侄子,還有兩個十歲的小孩,我嚇得站在那裡不會說話,不能動了,一雙大手將我抱了起來,抱我的人是二哥。
從此,我的家被一層愁雲籠照著,不久,二嫂的眼睛哭壞了。失去了童年的夥伴,我也變得越來越孤僻,總喜歡一個人在角落裡玩,大人們也習慣了我的孤僻。
又過了兩年,我八歲了,坐在坑上,我總能看到院子裡有一個裝著白衣服的老太太,農村的院子大,得有200多米,而且還種著各種莊稼,本來看不清的,我出去了,老太太就不知道去哪裡了,起初我並不在意,後來有一天,我居然在夢裡也見到了她,這讓我很是驚異。
那天,和每個平常的日子一樣,我早早的就上坑睡了,很快的就進入了夢鄉,在夢裡,我看見了那個老太太,她只給了我一個側臉,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她,我問他是誰,她笑了,笑的很慈祥,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我只是想哭,她對我說:「孩子,不要哭,我是跟你來的,到你家已經七年整,八個年頭了,現在我有任務要走一段時間,我本該早走的,就是不放心你,你要聽我的,明天不能出屋,知道嗎?」
第三十五章弟馬(二)
聽說她要走,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放聲的大哭出來,就這樣哭醒了,爸爸問我怎麼了,我把自己的夢告訴了爸爸,有了上次的經驗,爸爸不敢大意。
第二天,全家人都下地幹活了,把我反鎖在了屋裡,農村的孩子都是野孩子,一個人在屋裡根本就呆不住,八歲的我順著窗子爬到了外面,在院子裡玩了一會,我就爬到草垛上睡著了。
北方的農村家家都有柴草垛,可就在我睡得濛濛籠籠的時候,明顯感到了草垛的傾斜,我醒了,可一切都晚了,我睡的時候不小心滾到了草垛的邊上,當我醒的一瞬間,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身體順著草垛開始滑落,草垛下是一個盛滿水的大缸,撲通一聲,我落入了水裡,我只感到自己喝了幾口水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坑上,原來,是鄰居五叔救了我。
那天,五叔非常異常,農村人都有早起的習慣,而那天五叔早晨說什麼也起不來,家人以為他病了,就把他放在家裡,去幹活了,那個時代的農村,有病都要先挺幾天,不病重到一定的程度是不上醫院的。
五叔多睡了一大覺,當他起來準備去地裡幹活的時候,正看到我從草垛上掉下來,五叔跑過來,把我救了,也許是天意,也許是有人在暗中幫我,總之兩次水難我都倖存下來。
從此之後,一直到我22歲大學畢業。我都和一個正常人一樣,正常的生活,生常的學習。生常的人際交往。
可就在我23歲那年,各種奇異的事情先後的在我的身上發生,首先是情緒的不穩定,有一段時間就是想要死,覺得活著實在沒什麼意思,想如果自己死了就是一種解脫,這樣的情緒沒幾天。又開始想哭,每天都想哭,就想通通快快的哭。這樣的情緒沒幾天,又想出去走,到哪裡走都行,就是坐不住。
後來。自己在想什麼事的時候。總能聽到有人說話,好像是告訴我事,又好像是在和我討論,醫生說這是幻聽,是精神分裂的前照,但我心裡清楚的很,我不是精神病。接著發生的事,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
接下來的我。產生了預感,對一些事情的強烈的預感。有這種功能要從一次我親眼目睹的車禍說起。
那是一個初秋,天氣有點涼,我走在省城哈爾濱的一條繁華的的街道上,這時,一輛小較車從我的身邊飛馳而過,這時,我不自覺的說到,這幾個人怎麼沒有魂啊,說完之後,我自己嚇了一跳,我怎麼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來了。
我當時想,可能是這幾天我休息的不好,滿腦子胡思亂想,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驚呆了,那輛車很快的消失在我的視線裡,可我彷彿看到那個車翻了,又彷彿沒看到,為了證實我是在瞎猜,我向著車駛去的方向前進,真的出現車禍了,那慘狀真的不想在這裡形容了,我呆在了那裡,很久很久,我不明白原因,我想可能是一種特殊的巧合。
接著,我開始能感知各種事,比如今天誰要到我家裡來了,上街我會碰到誰了,等等,每次都是那樣的准,由於我性格孤僻,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不然那時的我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神算子了,我並不在意這些,也不追求這些,因為那時我已經接觸到了佛法,我明白一切都是因緣,不能強求。
可接下來,我開始能聽到有人和我說話,就在耳邊,有時聲音很大,什麼都說,我覺得很麻煩,但我還是默默的忍受著,我暗示自己,那是一種幻聽,是因為太累了,越這麼想,那耳邊的聲音就越雜,有時甚至是三五個人在打架,我於是又開始暗示自己,我有神通了,能聽到千里以外的聲音了,這樣想,聲音就不很雜了。
有時那個聲音想和我交流,其實一開始那個耳邊的聲音就是想和我交流,我從來不理,我想,如果我真的和他說話,在別人看來,我就是典型的精神病了,我就不說,即使我真的是要得精神病,我也能控制住。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久好久,大約能有大半年的時間吧,由於我的不理采,在我耳邊的聲音可能也自覺無趣,從此消失了,接下來我就得病了,開始時是頭暈,暈得什麼也幹不了。
本來在一家外企打工,每個月3000多的收入,不得不被迫放棄,開始四處治病,我的病很怪,到醫院檢查,有時血糖高,有時血糖低,有時能在我的體內看到腫塊,可真要手術的時候,一查又沒了。
不得已,我開始找出馬仙來看,可找了好多人,都沒看好,說的也都不一樣,有的說是我祖上的事,有的說是我的緣分,有的說可以幫我壓住,總之,我看病的時候自己非常的清楚,他們看不了我的事。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我的病又轉移了,不是身體的折磨了,因為身體的折磨我已經能夠承受,承受的秘密是我一邊念佛號,一邊想,我這是在消業,我多生多世的業就這樣就能消了,我多合算了,這是一種心理暗示,越這樣,人就越放鬆,就能夠享受痛苦。
心裡的暗示真的能戰勝身體的苦楚,可我的病很快的轉到了我的心裡上,我每天身體疼之外,我的心裡很煩,看見誰都煩,我想如果我死了,我就解脫了,我想跳樓,我站到了一個十八層樓的頂,一個人,上面風很大,樓頂輕輕的擺動著,我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向邊上移動著,我想只有熔化到藍天中,我才能真正的解脫,可就是下不了跳下去的決心。
正在那裡徘徊的時候,我看見遠處的一朵雲,很像是一個佛像,我的理智又一次戰勝了衝動,我想到,也許有能夠救我的地方。
我哭著和爸爸,媽媽說,我要出家,爸爸媽媽都哭了,對我說,孩子你長大了,自己的路,自己選吧,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們就知足了。我想了好久好久,獨自一人來到了一個省內有名的寺院。
很幸運,那裡我遇到了一個高僧,我說我要出家,他說你的心不能真的歸依,你的緣不能真的了結怎麼出家,我說什麼緣,他說眾生皆有因緣,我不明白,我說我不出家我就得死了,他說,你死不了的,於是他開始給我**,他讓我有空和他聊聊,和他聊,我的心情就會好一些,原來他也是一個有附體的人,年輕的時候經歷了諸多的坎坷,三次出家,二次還俗。
第三十六章弟馬(三)
高僧的名字叫釋覺淨,我只知道他是個老人,可能有**十歲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的年紀一直很好奇,卻一直沒有問過他,一直到我沒有機會問,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只是聽他給我講各種佛學知識,現在想來,他是在度我,和別的法師不一樣,他是用具體的例子來講很多看似高深的佛法。
他講他的經歷,很坎坷,他很有毅力,也可以說是有定力,他走過了一條常人無法想像的路,在這裡,我沒有權力把他的故事講出來,只能講我自己的故事,和他在一起聊天的半年多的時間裡,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在好轉,而且我在一傢俬企找到了一份另人羨慕的工作,也許是一切緣份都是注定的,一切都是緣起緣滅。
那天,我作了一個夢,夢見覺淨大師坐著蓮花走了,幾個將軍模樣的人手持法器,伴他的左右,夢中,我似乎明白了,覺淨大師的附體修成正果了,我當時在夢裡十分的羨慕,那種羨慕的心情是用語言無法形容的,就像在沙漠裡就要渴死的人看到別人洗澡一樣。
夢醒後,我跑到了覺淨大師的身邊,和他講了我的夢,那時只有早晨3點多,北方冬天太陽出得很晚,早上3點,滿天的星星,大師不知是一宿沒睡還是早已醒了。
總之,他穿的很整齊,而且是知道我要來的,一見面,他就說:「出家有功德。出家也要靠機緣」,我根本沒聽明白,我說大師。我做了個夢,覺淨大師很和藹的,平時總是笑著和人說話,無論是誰,無論說什麼,他從來不打斷。
那天他一反常態,一揮手。制止了我的發言,繼續說:「一人修佛,是小乘人。度人成佛,是真佈施」。我沒聽懂,看著他一臉嚴肅的表情,沒敢問。他接著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你要記住!」
我還是不明白,問道,我能度什麼人啊,他說:「有緣人」,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夢,想起了那種羨慕。我說,大師,我和你說說我的夢吧,他又一揮手,不讓我說,他對我說:「你記住,學佛從持戒開始,修身以佈施為根本,你走吧!」說完他就閉目而坐,不再理我了,我想告訴他我的夢,可一直沒機會,我就走了。
在路上,我不自覺的反覆念著:「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我那時每天早晨7點鐘天沒大亮就得到公司,給資本家打工是這樣的,不講人權,不講人情,沒有人性,忙起來人就要像機器一樣,讓人什麼也顧不得想了,那幾天就特別忙,有半個月的時間,我突然想起去看一看覺淨大師,因為我還沒和他講我的那個夢。
到寺裡,一個和尚告訴我,覺淨去山裡了,去閉關去了,時間就是我最後看他的那一天,我當時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大師圓寂了,這個念頭剛一閃過,我連忙暗示自己,不可能,大師身體那麼好,不會的。
可這時我的耳邊又一次響起了一個聲音,「他圓寂了」,接著是兩個人,後來是多個人在我的耳邊告訴我,「他圓寂了,他圓寂了」,我這時回憶起我的夢,和大師那天的話,以及一切細節,我似乎可以確定他真的走了。
這時我的身上冒出了冷汗,因為他們又出來了,耳邊的聲音就是預照,我想的一點都不錯,接著我的生活又一次被他們改變了,在公司,我的注意力無法集中,頻頻出錯,老闆很不客氣的把我炒了。
我當時並沒有不開心,而是說了一句和我的身份和素質極不相符的話:「你開車小心點」,老闆楞了,不過這個資本家還是有素質的,他說了聲謝謝,我拿著最後一個月的工資走了。
漫步在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我感到自己很孤獨,自己的心裡很冷,自己很無助,我想說我服了,可不知道該對誰說,我想過一個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可那對我就是一種奢求,可望而不可及,我甚至羨慕那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那些沿街乞討的人,他們起碼有自己的快樂,而我似乎已經和快樂絕緣了。
那天晚上,我自己找了個小飯店,喝得大醉,然後回到家,倒頭就睡,睡到半夜,我醒了,按我習慣,這個時候醒來,就是找水喝,可這次不同,就像一點酒也沒喝一樣,非常清醒,好像好幾年沒這麼清醒了,我想起了覺淨大師的話,反覆的想,想到了天亮,我就又病了。
那天白天,我覺得我的身體和意識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我好像飄了起來,就這樣飄著,原來和我一起打工的同事,來看我,在他那裡我得到了一個消息,我打工那家的老闆自己開車,出車禍了,兩條腿都保不住了。
同事風趣的說,反正資本家有錢,腿沒了可以雇個人背著,這個消息本來可以讓我幸災樂禍的,可我沒了那份心情,因為這件事曾經被我不幸言中了,昏昏厄厄的日子就這樣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