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你不相信我?」我有種不被最好的朋友信任的憤怒!但是看到月餅始終注視著我臉上的一個部位的時候,我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掏出手機,打開照相機,切換到內置攝像頭,我看清楚了自己的臉!
一雙血紅色的瞳孔如同兩團鬼火,忽閃忽閃地跳動著!
我本已解除蠱毒的眼睛,又變成了紅色!
「月餅,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能同意你的決定麼?」我長長地吐了口氣。「你是我的兄弟,這個城堡裡藏著關於我們的秘密,而且我的眼睛又變成了紅色,我怎麼可能不進去?」
「南瓜,有的時候,你這個人,固執得只有勇氣沒有腦子。可是,我最欣賞你的也是這一點。」月餅抽完最後一口煙,「既然是座『陰墳』,應該從哪個方位進去?」
我心裡推算著,指著東北方的一個門洞:「自然是從代表生門的艮位進入!」
三
順著石階爬到古堡二層東北角,我們隔著石窗舉起手電向裡面照著。光柱很快就消失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無數個細微的塵粒在光柱中飄浮,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腐敗氣息,巨大的方磚上籠著一層厚厚的塵土。
月餅搶先一步翻進石窗,扔出一根螢光棒,綠幽幽的光線照亮了周圍三四米的範圍。
我也跟著踏進古堡,順著手電和螢光棒兩種光亮,看清楚了古堡裡的結構。我們倆面面相覷:這是一條間連門都沒有的封閉石屋!
正在疑惑的時候,忽然地底傳出了「轟隆轟隆」的鏈條咬合聲,地面不住地顫抖,石板像是多米諾骨牌,依次跳起落下,終於一聲「砰」的巨響,石屋中央塌陷了幾塊石板,露出了一個大洞,一條銹跡斑斑的鐵鏈從洞口延伸至洞底。月餅又扔進一根螢光棒,很快就被黑暗吞沒,只在洞底殘留著一小片綠光,如同一朵鬼火。森森的寒氣從地洞口冒出,夾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升騰著各種奇怪的形狀,隱約還聽到奇怪的呻吟聲,像是野獸瀕臨死亡前的哀嚎,又像是遭受極刑的人垂死時的喘息。
我們一人含了一片艾草,把手電咬在嘴裡,順著鐵鏈依次而下。
隨著深入地下,寒氣越來越重,手電僅僅能映到周圍一米,四周完全是未知的黑暗,只有我怦怦的心跳聲震個不停,生怕突然從巖縫裡冒出一張臉,和我面對面對視。
不知道往下爬了多久,聽到月餅腳踏上實地的聲音,我心裡踏實了點,加快了速度,終於下到洞底。
「你們來了?」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月餅急忙扔出一根螢光棒。綠光中,一具巨大的青銅棺材橫放在地洞最深處。綠苔斑斑的洞壁上,縱橫交錯著許多奇怪的印記,一滴滴岩石滲透的水珠緩緩滴落。
「滴答……滴答……」
棺材前跪著一個肥胖的中年人:「我知道,看到那封信,你們倆非來不可!」
中年人緩緩起身,轉過身對著我們森森笑著!
大川雄二!
怎麼可能是他?我突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向前走了幾步想問個明白,一滴水珠落在鼻尖上,伸手摸了摸,黏稠濕滑,藉著光仔細一看,不由「啊」的一下喊出聲。岩石上滴下的,是血!
「巖壁上都是血啊!」月餅揚了揚眉毛,「大川雄二,其實我早該想到是你。」
「現在知道也不晚。」大川雄二緊靠著棺材,搓著粗短的手指,「反正你們遲早會來的。」
我愣了愣,琢磨著大川雄二這句話的含義。不經意間,我又發現綠苔中的奇怪印記是一道道鑿出的石溝,鮮血正在從巖壁上方淌下,匯聚到棺材後方。抬頭向上看,卻又什麼都看不見。「啪嗒。」黑暗中掉下一截東西,是已經腐爛的人指!
血滴越滴越密集,整個巖洞如同下了一場血雨,大川雄二淋得全身浴血,如同一個血人站在棺材前,看上去十分詭異。
「時間緊迫,否則在你們死前,我還真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們。」大川雄二戲謔地笑著,「你們中國有句俗話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死也做個明白鬼』。可是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說明什麼問題?你們還是會和那些人一樣,死在這裡,懸掛在洞頂的血池裡,用鮮血餵養著棺材裡的人,期待復生。」
「那可不一定。」月餅眨了眨眼睛,笑得很狡猾,「作為陰陽師,可能你確實很厲害。但是作為一個人,你確實很愚蠢。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心事重重的情況下還能用那麼工整的字體寫一封信?我既然對你產生了懷疑,自然會有備而來。在日本的時候,我曾經和月野聊過,每個陰陽師都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而你卻沒有。那時候我就想過,如果你是我的敵人該怎麼辦。」
「你自然是什麼辦法都沒有。」大川雄二舉起雙手,接著巖壁滴下的血雨,「死到臨頭還嘴硬。」
「是啊!死到臨頭還嘴硬。」我明白月餅做了些什麼,心裡面寬鬆了不少,「死胖子你有沒有感覺到全身發麻,反應遲鈍,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哼!心理暗示對我不起任何作用!」大川雄二雙手合成圓形,如同一個漩渦,吸收著巖洞裡的空氣。
「你自己作死真的沒辦法!」我搖頭歎了口氣,「月餅,你丫居然能考慮這麼周到,還居然能這麼沉得住氣!」
「沒辦法,如果你早知道了,這個死胖子從你表情裡就能發現問題,產生警覺。」月餅摸著鼻子,悠閒地吹了個口哨。
「夠了!」大川雄二怒吼一聲,雙手橫放胸前,兩團氣流在他手上急速纏繞。正當他邁出步子,準備向我們撲來時,卻悶哼一聲,摔倒在地,瞬間臉色鐵青,雙眼凸起,嘴裡吐著白沫。
「剛才扔進來的螢光棒上面塗著最純的曼陀羅草汁和花粉。本來效果還不會這麼快,但陰陽師是依靠大自然的氣息來施展秘術的,所以加速了草汁花粉進入你體內隨著血液運行的速度,你已經全身麻痺了。我們嘴裡含著艾草,戀可以解曼陀羅的藥效,」月餅突然收斂了笑容,「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你殺了那麼多人,必須死!」
大川雄二像一條肥胖的豆蟲,趴在地面拚命蠕動,卻根本動彈不得。他探出手向前伸著,又無力地垂落,壓在身體底下,艱難地轉頭看著棺材,眼中滿是柔情,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月餅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曼陀羅只能麻醉,所以你現在不可能死。告訴我所有的秘密!」
「看來二十年前的決定是錯誤的。」大川雄二苦笑著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南曉樓,月無華,你們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的!因為我是最後一個了。」
月餅臉色一變,急忙把大川雄二壓在身下的手抽出,一柄日本武士用於切腹的肋差上沾滿了鮮血,一攤血跡從大川雄二身下慢慢淌出。
四
巖壁流下的鮮血緩緩滴落,濺在古老的青銅棺材上,漾起一圈圈血窩,每一條雕刻的花紋裡都凝固著暗紅色的血漿。濃郁的血腥味讓我打了個寒戰,抬頭望著黑洞洞的洞頂。按照大川雄二所說,這應該是一個血祭儀式,洞頂有個血池,堆滿了屍體,為了復活青銅古棺裡的什麼人?月野和黑羽呢?難道也作為血祭死在血池裡了?還有大川雄二所知道的秘密,還有棺材裡到底是誰?
我忽然想到曾經月餅在車站遇到的英國女孩傑西卡,她所講述的「斑嘎血擇」的故事,居然和眼前發生的一切驚人地相似!這一切到底有什麼聯繫?
「我上去看看。」月餅摸了摸潮濕的巖壁,摳著微凹的巖縫,順勢爬了上去。
我仰頭望著,直到月餅融進黑暗裡,只剩下微弱的螢光。過了五六分鐘,月餅在上面喊道:「南瓜,你能上來嗎?」
我應著聲,但猶豫不決。這種高度的攀巖對我來說並不是難事,可是我卻根本不敢上去。我害怕一旦上去,看到了最不想看的東西,無法承受那種打擊。
「你丫快上來!」月餅在上面催促著,「別矯情,沒事!」
月餅這麼一說,我心裡踏實不少,手腳也利索了,順著月餅開的路,爬起來不費勁,兩三分鐘就上去了。月餅坐在地上抽著煙,手電斜斜地別進巖縫當火把。聽見我上來,他沒回身,往三四米外菱形的石坑池子指了指。順著看去,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我差點沒站穩摔下去。
池子有二十多平方,還剩半池鮮血,表層結成一層薄薄的血皮,時不時有泡泡頂出,破裂,微微顫動。
真正讓我恐懼的並不是血池,而是池後半透明的巖壁。整面巖壁透著詭異的綠色,一汪柔和的光暈在表面蕩漾。透過表層,我清晰地看到十多具極度扭曲的屍體凝固在裡面。屍體姿態各異,有的頭上腳下,有的橫躺,有的擺出個「大」字,肢體旁一圈圈蕩起的波紋,顯示著生前經過強烈的掙扎。
猛地看去,巖壁就像一坨包裹著各種屍體的果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