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兩個女子並排坐在沙發上,長髮遮臉。這也是我設計好的。我只需要坐在她們對面,輕柔拂開她們的長髮,在她們天使般美麗的笑容中,看著她們週身散發出神聖的光芒,慢慢消失,轉世投胎到一個生活富足,幸福美滿的家庭裡。然後繼續度過她們快樂的下一生。
  我也是這麼做的。我把手伸向她們的長髮,竟然激動得有些顫抖。
  紫衣、紫衫,你們會快樂的。
  當我把她們的長髮完全攏起時,她們倆同時抬起了頭。我自信的看著她們。
  但是,我看見了我一生中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那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森森的白骨上掛著破布一樣的碎肉,碎肉上佈滿暗紅色的血管,像吸飽了人血的螞蝗,泛著油亮肥膩的螢光,眼眶中只有兩個黑洞,白色的腦漿不停地從黑洞中緩緩流出,透過黑洞,我甚至可以看到和豆腐腦一樣的腦子在裡面輕輕的蠕動。
  「父親,我們等你很久了!來陪伴你的女兒們吧。」從兩人一顆顆毫無遮掩的牙齒中,說出了來自地獄的呼喚。
  這與我設計的情節完全不同。那一刻,我的神經徹底錯亂了!我沒來由感覺到心臟好像被一隻巨手緊緊攥著,又緩緩鬆開。
  那種疼痛,叫做恐懼!
  十五
  李然講完這個故事,已經沉沉地睡去。傑克雙手托著下巴,面色嚴肅。好半晌才抬起頭,望向我們。
  我已經被這個故事擾得有些糊塗,根本分不清李然到底是再說病話還是真話。如果是真話,那麼他的女朋友楠薩嫩和好哥們尚達聯手做了個局?以求達到最真實的拍攝效果?還是另有原因呢?
  月餅踱步到熟睡的李然身前:「皮帶扣?」
  「你也注意到了?」傑克微微一笑。
  我這才想起進門前月餅對我說的事情。李然腰帶上那個皮帶扣,在心理輔導室幽暗的光心中,蘊漾著流波似地光芒。我靜下心再看時,才發現這光芒的流動是有規律的。兩道光芒分別從皮帶扣兩端的玫瑰花莖沿著玫瑰花瓣向戒指滑去,又沿著戒指兩段匯聚到中間再散開,如此週而復始。
  「能解決麼?」月餅似乎在試探傑克的能力。
  傑克笑得很坦然:「我擅長的是催眠,對於這些,不如你們靈族在行。」
  我沒想到傑克這麼實誠,琢磨著有空怎麼也喊他喝幾杯。不過對於這個皮帶扣,我也沒什麼辦法,月餅輕手輕腳地把李然皮帶解開抽出,放到地上,嘴裡不知道嘟囔著什麼,又把食指放到嘴裡,輕輕咬下,「咯登」一聲,指尖湧出了鮮血。
  別說這麼做了,就是我光看也覺得手指頭疼,傑克也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樣子。月餅像沒事兒人一樣,在手掌畫了個太極圖,一簇靈氣從圖中冒出,覆蓋到皮帶扣上。
  皮帶扣上傳來「嘶嘶啦啦」的炙烤聲,像是要融化的巧克力,顫顫巍巍。緊接著一聲陰冷的尖叫響起,皮帶扣上的圖案融合到一起,錯綜糾纏,化成一張核桃大小的女人臉。一道灰色氣體從皮帶扣中拖著女人的腦袋升起,擺脫了皮帶扣,疾衝向月餅。
  月餅迎著人頭,中指彈到它的額頭,對我喊道:「南瓜,鞋墊!」
  「啥?」
  「鞋墊,兩隻!」
  人頭被彈出兩三米,乒乓球一樣在地上彈來彈去,穩住勢子,又向月餅衝去。月餅把所有靈氣都聚在指尖,像是頂了個燈泡,就這麼一下一下彈著。
  我覺得這個場面異常搞笑,不過也來不及說什麼,手忙腳亂的脫鞋取鞋墊。
  「這是在打乒乓球麼?」傑克砍得目瞪口呆。
  我終於忍不住笑,邊笑邊把兩隻鞋墊扔給月餅。
  月餅一手一隻接住,對準人頭來勢,雙手一合,把灰氣形成的人頭牢牢拍在鞋墊裡。只聽見又一聲尖叫,月餅雙手像是被根無形的繩子拉住,不受控制的跟著跑,場面實在是太滑稽了。
  本來挺危險的事情,莫名其妙成了喜劇。
  我和傑克都捂著肚子狂笑起來,倒是李然還在深度催眠中,估計要是醒過來一看,又能笑瘋過去。
  「疾!」月餅大喝一聲,雙掌靈氣爆現,掌中竟然冒出了白煙,一團藍色的火苗冒出,再鬆開手時,鞋墊帶著火落到地上,火焰中依稀冒出個人形,在火中不停掙扎,終於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屋子裡瀰漫著淡淡的土腥味和濃烈的腳臭味!
  「太神奇了!」傑克捂著鼻子讚歎道。
  月餅厲聲喝道:「南瓜,快打一盆水!」
  我很少見月餅有這麼緊張的表情,當下沒敢多問,連忙從牆角臨其臉盆跑出去,在走廊衛生間接了盆水滿頭大汗地端回來。
  傑克正盯著那雙鞋墊燒成的灰研究什麼,還時不時用手扒拉扒拉。月餅眉頭都快皺成了疙瘩,站在屋裡一動不動。
  見我端水進了屋,月餅一個箭步竄過來:「別亂動!」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發生,當下不敢亂動。心裡卻不停琢磨,書上說水木最易養鬼,月餅這是唱哪出?
  月餅把手放進盆裡起碼洗了兩分鐘,連指甲縫都沒有放過,隨便拽著我的T恤擦了擦手才舒了口氣:「你丫噁心不噁心!天天不洗腳麼?鞋墊黏糊的和糨糊一樣,膈應死我了。」
  我端著盆,看著T恤上面兩個烏黑的手印,恨不得一盆水潑丫臉上!
  「李然應該沒事了吧?」傑克拿著一張紙,小心地把灰燼掃上,方方正正地包好。
  月餅掏出煙點上:「應該沒事了。只不過他在以後的日子裡還要承受這種痛苦的記憶。」
  「這個簡單!」傑克把紙包放進口袋,「我可以用催眠把他的這段記憶封印起來,讓他忘記這件事情,換上一段新的記憶就好。」
  封閉記憶?我心裡一動,想到了我喪失的那段記憶:「傑克,你能把喪失的記憶找回來麼?」
  傑克聳聳肩:「心理暗示喪失的記憶可以找回來,不過要是物理打擊造成的記憶喪失,我沒那本事。」
  我有些失望,這件事昨晚喝酒的時候月餅已經詳細瞭解了,更何況我在醫院的時候丫就看過我,拍了拍我肩膀:「有的時候,人最悲劇的事情就是記憶太好。比如李然……遺忘或許不是什麼壞事。」
  我承認月餅說的有道理,但是想到自己少了一段記憶心裡總是那麼彆扭!
  「月餅。」傑克倒真是不見外,看我這麼叫月餅,也跟著叫起來了,「元靈消滅了,鬼體呢?」
  月餅掏出玄玉手機,忙活了一陣遞給我,對傑克說道:「自然也會莫名死亡,放心吧。這件事情算是解決了。」
  我接過手機,看到上面是一條半年前的娛樂新聞:小成本製作,真實場景偷拍,電影特效成功運用,具備諸多中國元素的恐怖大片《碎臉》一攬微電影各項獎項!編劇尚達,導演楠薩嫩一舉成名。楠薩嫩親自操刀化妝扮演女主角紫衣!男主角因身陷劇情無法自拔而導致失蹤。」
《泰國異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