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莫問聞言正襟而出,只見門外站著的是那個名叫紅玉的宮女。
「見過先生,貴人有請。」紅玉微微屈身沖莫問施禮。
「有勞。」莫問抬手請行。
紅玉前方引路,莫問於後跟隨,老五匆忙收拾起包袱也跟了過去。
有紅玉引路,諸多護衛自然不會阻攔,二人長驅直入,到得正屋,只見那周貴人已經入座等候,皇家女眷多施粉黛,但今日周貴人並未施粉,所穿也並非皇家袍服,而是著了一席便衣,簡單清雅。
「無量天尊,見過貴人。」莫問稽首開口。
「先生免禮,請坐。」周貴人並未怪罪莫問昨日的不辭而別,言語之中反倒隨意了許多。
莫問道謝落座,周貴人沖站立門旁的紅玉擺了擺手,「為先生端杯清茶。」
名為紅玉的侍女頗有眼力,知道主上有話要與莫問私談,轉身退下並關上了房門。
「孤兒寡母,活命不易,先生莫要怪罪妾身昨日多心。」周貴人直視莫問。
莫問聞言心中陡然一凜,此時皇族女眷多以「我」自稱於人前,只在親近之人面前才自稱「妾身」,於皇帝面前會自稱「妾身」或者「奴」,周貴人以妾身自稱表明她已經放下了架子,不再與之行腔拿調,不過令莫問心中凜然的並非是周貴人的自稱,而是她所說的孤兒寡母活命不易,這表明她和床榻上的那位皇子處境很是堪憂。
「貴人言重了,萍水相逢,道途偶遇,換做他人亦會小心。」莫問回答。
「先生法術玄奇,僕從武藝高強,若是真要為難我們母子,外面那些軍兵是攔不住的,昨天先生拂袖離去之後妾身方才想到這些,幸虧先生並未遠走,不然妾身便是告罪亦無處尋你了。」周貴人說到此處離座站起,沖莫問微微屈身。
莫問見狀急忙起身稽首,回了對方重禮。
「貧道出山不久,對於當今時事一無所知,不知貴人所說活命不易從何說起?」莫問回禮過後出言問道。
「先生可知道當今皇上乃是何人?」周貴人問道。
「不得知曉。」莫問汗顏回答,出家人心中有道並無帝王,原本就不關心政事,加之他先前一直於無量山和蠻荒修行,消息更是閉塞。
「先皇於去年駕崩,妾身所誕兩位皇子太過年幼,未得登基,繼位者乃先皇胞弟吳王岳。」周貴人平靜的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於西陽縣的時候他對政事還是比較關心的,知道皇帝為司馬衍,亦知道他有個弟弟司馬岳。
「吳王登基之後待先皇二子還算優厚,皆加封王位,且保留皇子身份,寓意百年之後將會歸位於先皇子嗣。他之所以有此一舉乃是因他大婚六年未曾延下子嗣,誰知其繼位不久,皇后褚氏便獲了喜事,御醫把脈之後斷言其所懷乃是男丁,如此一來我這兩位皇兒便成了褚氏一族的眼中釘,窮極心思想要害其性命,妾身眼見情勢危機,只得藉故離開都城,暫避其禍。」周貴人搖頭歎氣。
「自古以來皇位父子相傳,叔父代政可也,卻不可旁傳大寶。貴人心中作何打算?」莫問正色說道,道家崇尚忠孝仁義,所謂忠主要體現在對正統皇權的維護,以及對篡位者的敵對。
「家父統領八萬兵士東征叛部已然兩年有餘,由於未竟全功一直不曾回朝,待得家父班師回朝,我母子三人方才有了依靠。」周貴人說道。
「既然如此,貧道便護送你們母子前往周將軍帳前,以策萬全。」莫問抬手東指。
「臨行之際皇后藉故留下了丕兒,防的就是我們母子一去不回,為免褚氏生疑,即便出了都城我們亦不敢東行,唯恐落其口實,冠已謀逆反叛罪名加以誣害截殺。」周貴人搖頭說道。
莫問皺眉點頭,周貴人此行實則是外出避難的,既不能前去投奔父親,又不敢呆在都城,已然是走投無路的絕境了。
「妾身已經遣人送信於家父,家父回信半年之內定然得勝回朝,要我暫且忍耐,明哲保身,待他回返之後再與那褚氏一門清算。可是妾身先前藉故請辭一月,而今只剩下半月不到,一旦回返都城,刺客必定再度上門,這可讓我們如何應對。」周貴人很是堅強,雖然愁惱卻並未落淚。
「據貧道所知,晉國王氏權勢不小,不知令尊與他們可還親近?」莫問問道。
「王氏與褚氏把持朝政,多為內吏重臣,我周氏一門與各部將帥多有親近,與王氏歷來不和。」周貴人答道。
「貴人若是信得過貧道,貧道可隨你回返都城,竭心盡力保你們母子半年周全。」莫問沉吟片刻正色開口。
「先生心懷鴻鵠,我周家無以為報。」周貴人面露喜色卻出言推辭。
莫問聽出了周貴人的言外之意,在此之前他流露出了輔佐君王的意思,但周貴人所在的周家並無謀逆之心,自然也無法將他送上國師之位。
「若貧道無慾無求,貴人反倒心中不安,不若這樣,待得令尊班師回朝,可找尋機會讓貧道與當朝護國法師鬥法於萬眾之前,這可使得?」莫問沉吟過後出言問道。
周貴人聞言並不猶豫,立刻點頭答應,「此事並不難做,定如先生所願」
第一百零六章誅
莫問心中大快,他本就不喜官場風氣,亦不喜歡勾心鬥角,他要的只是一個機會,一個與當朝國師正面較量的機會,屆時於萬眾面前可絲毫做不得假,弄不得虛,全憑真本事一決高下。
「依先生所言,我們該何時回返,」周貴人徵求莫問的意見。
「昨日降雨,道路難行,今天暫且休息一日,明天回返都城,可否,」對方以禮相待,莫問也謹遵禮數,只提建議,留決斷之權於周貴人。
「就如先生所言,」周貴人點頭說道。
二人說話之間,床榻上的嬰孩睡醒了過來,莫問見狀直身站起,自懷中取出周貴人昨夜差丫鬟送去的信箋抖手焚化,轉而指著床榻沖周貴人說道,「貴人請便,貧道於門外相候,」
周貴人聞言微笑點頭,莫問轉身出門,只見端著茶杯的侍女已然在門外站立了許久,雙手凍得通紅。
莫問沖其點了點頭,邁步向等候在縣衙外的老五走去,老五昨夜痛打了軍兵,此時眾人都不搭理他,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一側。
「老爺,怎麼樣了,」老五見莫問出來,快步迎了上去。
「她們母子在朝中多有敵人,此番出來乃是避難,往後半年我會跟隨保護她們母子,半年之後其父會班師回朝,隨後會促成我與當朝國師正面鬥法,」莫問挑眉說道。
「老爺,那和尚可不是省油的燈,你有把握嗎,」老五之前曾在蠻荒見過那位僧人,那時對方已然是紫氣修為了。
「屆時將會有萬人觀戰,手下見真章,一戰定勝負,我無論如何也要贏他,」莫問重重點頭。
「那就好了,私底下打敗他們沒啥用,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才有用,」老五歡喜的說道。
「將那道赦罪聖旨拿出來,」莫問指著老五身後的包袱。
老五聞言並未多問,甩下包袱翻出那卷聖旨交給莫問,莫問探手接過,回到院中,片刻過後房門打開,周貴人請他入內,那嬰孩已然在侍女的陪伴下於床榻上玩耍。
「先生所持為何,」周貴人見到莫問手中的黃軸,面色大變。
「貧道主僕二人前年曾在荊北闖下禍事,毀了王氏的一座陵墓,當時遭到舉國追捕,後於西南蠻荒之處遇到尚書之女遭押解官兵私下貨賣,一念之仁便買下了她於我那僕從做妻,後王尚書官復原職,便差人接走了她,數日之後送來聖旨赦免了我們二人的前罪,貧道既然隨貴人同行,這些事情自當坦然相告,」莫問說完,將那卷聖旨遞給了周貴人。
《紫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