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節


秦震看著眼前已有幾個月未見的羽東,一時竟然張不開了嘴。明明也並沒有太久未見,但是卻因為期間與眾不同的經歷,讓此刻顯得彷彿已是一別經年。
他們哥幾個如此千山萬水的尋找,當今天終於看見羽東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眼前的時候,秦震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都不提,他到底還是來了這裡……明明知道這裡是傅天磊專為他而設計的陷阱,他卻還是來了……
「放了他。」羽東那依舊俊美無雙的臉龐似乎在雪山的浸染之下,變得更加清冷、更加傲然了。一如既往幽深如潭的雙眼,此刻淡淡的看著傅天磊,卻透露出了深深的殺意。那就彷彿像是一波沉靜的幽潭之下,激盪著足以滔天的波濤暗湧。
傅天磊自然是能夠感受到羽東強烈殺意的。就此刻看來,羽東是絕對會毫不猶豫就扣動扳機的。所以傅天磊聰明的選擇了沒有繼續反駁或反抗,只是默默的拿出了捆綁秦震所用的鐵鏈的鑰匙。
這個時候的天葬台下,早就已經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全部都將槍口瞄準了羽東,而羽東卻像是根本就沒看見一樣,接過傅天磊手裡的鑰匙,一邊用槍指著傅天磊,一邊用鑰匙打開了秦震身上的重重鎖鏈。
被酷刑毒打了一夜的秦震,當身上束縛的鎖鏈一解開,身子一軟毫無支撐的馬上就要癱倒在地。
他已經在這雪山的天葬台上被凜冽徹骨的寒風吹了一夜了,再加上他失血過多、身負重傷,根本就無力再支撐著自己還能在站起來。
就在秦震依著木架馬上就要倒下的時候,羽東快速上前一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然後自己順勢一轉身,就將秦震背在了背上。
伏在羽東背上的秦震,無力的張了張嘴,強撐著自己發出了一個乾澀沙啞的聲音:「哥們兒……你瘦了……」說完,他還勉強的想笑笑。這樣強撐硬挺的方式,原本是為了讓羽東能稍微安心一些的。可是那無力的聲音、以及那已經透出了死亡氣息的體溫,卻都明顯出賣了秦震這個已經處於瀕死邊緣的狀況。
羽東微微皺了皺眉,一時哽咽。他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個闊別已久的好友此刻如此特殊的問候。他此刻心情的沉重和複雜,想必不是別人能夠理解和體會的。
羽東用拿著槍的那隻手,拍了拍秦震無力垂在自己肩上手臂,低沉的說道:「別說話了……我帶你走。」
秦震知道自己現在不可能勸的動羽東別管他,自己趕緊走。而且秦震現在也根本就撐不起自己的身體再活動分毫。所以他也只能伏在羽東的背上,無力的點了下頭。
這時傅天磊陰森森的盯著羽東的一舉一動,然後冷聲說道:「夏羽東,你真覺得這裡能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是麼?你帶他走?你還是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還能活著走出去吧!」
說著,傅天磊動作極快的就要上前奪過羽東手裡的槍。因為羽東現在背著重傷的秦震,他就只有一隻手能用。所以傅天磊才會忽然的自信了起來,他不相信自己打不過一隻手的羽東。
可是沒想到,羽東背著秦震連躲都沒躲。眼睛都沒抬的,直接就朝著傅天磊的腳下開了一槍!
就這一槍,整個天葬台上的巨大石台轟然粉碎。烏紅色的碎石散落的到處都是。這支可怕的槍,威力足以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
士兵們紛紛後退,就連傅天磊也開始放棄了他想要奪槍的想法。愕然的看著羽東,慢慢的後退開了幾米。他大概是沒有想到羽東會真的開槍,更沒有想到羽東能這麼不怕死,深陷如此險境,竟然還非得背著一個半死的累贅。
羽東冷冷的拿著槍,漠然的抬眼看向了傅天磊,然後冰冷的開口道:「你真以為我不會對你開槍是麼?你敢傷我的人,就該知道後果是什麼。」
伏在羽東背上的秦震,此刻雖然開不了口、說不了話,但是羽東的每一句話他卻都聽的清清楚楚。一種自心底升起的暖意,溫暖了他那冰涼的身體。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已經死了,可是此刻秦震卻又感覺到了生命的溫度。
沒有過這樣的深深的觸動,就不足以談生死之交這四個字。
羽東背著秦震,單手舉槍指著傅天磊,一步一步的逼近。那冷冽的目光如同神山峰頂的萬年積雪,冰冷、且超脫了世俗的任何情緒。
而傅天磊蹙眉望著羽東冰冷無情的臉,只能步步倒退。這樣的夏羽東,是他從不曾見過的。
「去,把你那顛倒是非的定罪書拿來。」羽東冷冷的下著命令。顯然,老顧他們是見到羽東了,並且把這期間他們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傅天磊本來還有些猶豫,可羽東卻毫無猶豫的又朝著傅天磊附近的地上開了一槍!那種絕世無雙的傲人氣勢,才是真正天之驕子的懾人霸氣!
第一百五十九章義薄雲天
一看羽東是真的動了真格的,傅天磊連忙對一旁的士兵大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去啊!快去,把那些資料都拿來!」
一旁的小兵,兩腿早就已經嚇得如同篩糠一樣了。此刻一聽傅天磊的命令,連連應聲著,連滾帶爬的奔向了帳篷。
這會兒在傅天磊的眼裡,恐怕羽東才是一個真正的瘋子。甚至可能他已經瘋狂到了隨時都能大開殺戒殺了這裡所有人的地步!這與傅天磊之前那種威嚇秦震時所說的話不一樣。羽東他本就沒有目的,所以也就不會有所猶豫。他現在一心心繫摯友,其他的一切在他眼裡似乎都已經無關緊要了。這樣無所顧慮的夏羽東,才是傅天磊所最擔心的。
傅天磊不想在這個時候更加激怒此刻看起來比他還要像魔鬼冥王的羽東,所以即使千般萬般的不甘心,也只有先退一步。
很快,那個之前的小兵就哆哆嗦嗦的拿來了資料和筆,並且如同是面對鬼神一般虔誠的雙手對羽東奉上了那定罪書。
這也難怪,羽東敢單槍匹馬的來闖這八面埋伏的天葬場,並且能夠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就搶了傅天磊的那把槍。這在那些普通士兵的眼裡,可能確實不是平常人所能為的事情。再加上羽東冰冷霸氣的氣勢,和傅天磊此刻正處於弱勢的這種局面,讓他們有這樣的反應其實也算是正常。
羽東拿過了那一疊關係著秦震、老顧、姜旗他們身家性命、家人朋友安危的定罪書。粗略的瞥了一眼,便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他那只正拽著秦震的手。不禁在微微用力。那是感動、愧疚、憤怒等等各種複雜情緒交雜在一起的激動。
羽東怎麼都無法想像,他的這些生死摯友們,到底為他承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以及他們本無需承受的艱難險阻。
羽東此時的面色冷的似乎都能結出霜來,他狠狠的盯著傅天磊,然後憤怒的一甩手,將手裡的定罪書直接扔到了傅天磊的腳下。並且沒有語氣的淡淡下令道:「簽字。」
傅天磊那樣心高氣傲的人,怎麼會能忍受如此大辱?所以他也不怕死的倔強揚起了頭,像是一種挑戰,又像是在觀察羽東到底會不會真心狠手辣的開了槍。
一向沉穩的羽東,此刻顯得實在是沒有什麼耐心。他背著秦震走到了傅天磊的面前。將那把槍抵在傅天磊的額頭上。再次冷聲開口命令道:「在他們幾個人的無罪認定上簽字,並且迅速上報軍方,放了他們的家人。」
「我如果不答應呢?」傅天磊挑眉試探著問道。
羽東輕輕的垂了下眼,然後淡淡的說道:「今天這張紙上。只會留下兩樣東西。要麼是你的名字。要麼是你的腦漿。選。」
傅天磊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詫。那是一種無法置信的詫異。他所認識的夏羽東,是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他始終都堅信羽東和夜北一樣,都是那個不會真的對他開槍的人。可是沒想到……此刻的羽東。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比他更甚百倍的肅殺之氣!這……難道就是為了他們所謂的情義?
稍稍猶豫了一下,不敢再多耽誤,傅天磊到底還是讓步了。此刻的羽東,已經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夏羽東了。他對他任何的行徑都毫無把握,為了避免冒險,傅天磊最終還是決定先嚥下了眼前的這口氣。
一旁的小兵識時務的撿起了地上的資料和筆,遞給了傅天磊。因為對傅天磊這樣的人來說,彎腰實在是太難了。所以這個小兵很體貼領導的心思,替他把東西撿了起來並且親自遞到了傅天磊的眼前。
傅天磊恐怕是這一生都沒有忍受過如此屈辱的一刻。他拿起了筆,憤恨的看了羽東一眼,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羽東背上的秦震。然後最終在他們無罪判定處龍飛鳳舞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都簽好了字之後,傅天磊便將東西遞給了那個小兵,並且沉聲的吩咐了一句:「照他說的做。」
小兵心驚膽戰的連連點頭,接著就拿著那份定罪書跑開了。
羽東很清楚,像秦震這種為人,他最擔心、最害怕的到底是什麼。現在雖然他們還沒有脫離險境,但是能讓秦震知道他的親人朋友們都平安,也算是現在能給他的最大良藥。
儘管秦震在傅天磊的面前從來都沒有為此事而服過軟,但是不得不承認那定罪書始終都是秦震的一塊心病。如果說他真的有那麼一點點怕死的話,大概就是因為他擔心自己死了之後,真的會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牽扯到無辜的家人和朋友。那樣的話,他死也不會安心的。
而現在羽東第一件事就先把他心頭最大的病給解決了,這無疑比給他雲南白藥還要管用的多。雖然不能開口說話,可是秦震的心裡卻是無比的感激。不愧是生死摯友,羽東很清楚秦震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羽東這時候拍了拍秦震的手臂,難掩傷感的說道:「秦震,他們現在都安全了,你一定要堅持住了……我這就帶你離開。」
說完,羽東彷彿像是直接無視了傅天磊一樣,背著秦震就朝天葬場外的方向走了去。在無數機關鎗槍口的瞄準之下,羽東那一世無雙的卓然身姿走的是那樣堅定決絕、無懼無畏!
《大漠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