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底下的客人都大叫起來:「對對對,就來這個,趁景!」
真是一群禽獸,當年柳永用計糟蹋周月仙,今日他們用錢瀟灑清吟小班,當然趁景!
老鴇的臉色有些尷尬,畫堂春揪著我的衣服說:「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唱這個,專心來羞辱我麼?」
「沒有」我的話還沒說完,畫堂春推開柳飄飄,嘲弄道:「來,我跟你唱,看你這身裝扮是要演周月仙?那我先來船工,再來柳耆卿,一定會讓你舒坦的!」
老鴇子無奈的帶著人下去,小丫頭滴滴答答的敲鑼吹嗩吶,我尷尬的要死,不敢與畫堂春對視,等她退開幾步後,低著頭,豎起蘭花指唱道:「姑蘇餘杭風塵間,奴家賤名周月仙,有一相好員外郎,夜夜乘船共偷歡」
我本來就不會唱戲,又被畫堂春弄得心慌意亂,磕磕巴巴的忘了好多戲詞,戲台下面的那些畜生倒是不在意,一改平日落寞神情,大呼小叫讓我趕緊開始船工那段,我是懶得理他們,可畫堂春像是打了雞血,從諫如流將我按倒在地,不停嬌笑:「月仙小娘子,此地寂靜無人,咱們歡快歡快。」
你要是人,我會怕你?可畫堂春終究不是人,而且我是周月仙,自然要呼天喊地的掙扎,開始只是演戲,後來就是真的掙扎了,畫堂春居然用力氣撕戲服,大有假戲真做的意思。
就像豬拱白菜那樣,畫堂春隔著衣服把我糟蹋了。
等我哭哭啼啼念出周月仙那首詩之後,畫堂春的臉色比冰還要寒冷蒼白,她面無表情的說:「小娘子,大爺沒有盡興,咱們再來一次。」
她改了劇本,又撲了上來,這一次沒有拱白菜,直接拳打腳踢,把我揍得鼻青臉腫。
好不容易唱完了戲,我扶著戲台,整整被畫堂春撕扯了的戲服,她臉上笑語盈盈的表情,看來十分酣暢淋漓啊,其實爺爺讓我表演周月仙,是想表現出風塵女子被欺凌的絕望,好刺激到女鬼心底的痛,可讓畫堂春這麼一折騰,所有人都是眼帶笑意,以為我是助興來的。
我求助的看看爺爺,他也無話可說,苦惱的皺著眉頭,到是五乘眼珠一轉,唾沫飛濺,鼓著掌叫好:「少爺唱的真好,那小娘們的求饒聲學的真像,不過要說最像的還是畫堂春姑娘,嘖嘖,想必是經常被男人這樣遭弄,久而久之也就學了個十足吧?怪不得昨晚我家少爺說你們演船工才是最貼切的,哈哈哈!」
一語嘲諷意,滿樓盡殺機。
樓子裡歡鬧的氣氛瞬間凝結,所有的姑娘面色都變得蒼白,膽大的怒視五乘,膽小的眉宇間也說不盡的哀怨,但她們除了憤怒,更是濃厚的絕望,就連剛才還得意笑著的畫堂春,也留下兩行清淚。
袖手擦拭眼角的淚水,畫堂春揪著我的領子寒聲逼問:「我傾心於你,你是真心來作踐我的麼?」
畫堂春的眼裡有兩滴淚水在打轉,紅彤彤的像個小兔子,她緊咬著牙,雙唇卻不停的顫動,揪著我衣領的手指也絞得發白,沒有一絲血色,我急忙解釋:「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呃,這個問題要換個角度去看,」我胡攪蠻纏:「其實我是想證明你們長得好看,讓男人無法忘懷,你要理解我的」
五乘高喊了起來:「畫堂春,你揪著我家少爺做什麼?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難道不給你們錢麼?我家少爺昨晚翻了三本曲子才找見這這麼一出貼切的,你少唧唧歪歪,男人捧著你是為了什麼,自己不知道?還真拿自己當千金小姐了!」
「就是,窯姐就要有窯姐的樣,我家少爺有錢,你又想要錢,不作踐你作踐誰?」爺爺也不甘落後,拍著桌子吼道:「周月仙是事實,她賣身為娼,有這樣的下場怨得了誰?而且那周月仙被柳永佔了之後,不也美美滿滿,享盡福祿?說不定你陪我家少爺唱了這戲,他心情一好,也為你贖身哩。以後進了我家門可要乖巧一些,不然有的是男人壓你。」
五乘和爺爺的話一出,客人們頓時叫了起來,都大罵我們有辱斯文,五乘陰陰一笑,他們就好像見了天敵,大汗淋漓的不敢再辱罵。島估團技。
畫堂春的臉色更白了,我看她的模樣都有些模糊,這種不真切的人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心裡怨恨,心智失守,快維持不住鬼身了。
「我瞎了眼,居然以為做那種詩詞的人,必定是有情有義的好男人,沒想到也是個狼心狗肺,」畫堂春哭了,兩行清淚流下,面容無比淒婉,可等兩滴淚水滴落臉龐時,她又忽然笑了,笑的好似一朵劃開,嬌滴滴的說:「大爺,你還想唱什麼?我來陪你。」
看她從一個驕傲清麗女人變成賣弄風情維持生計的窯姐,我心裡又酸又苦,可來之前爺爺也說了,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不把她們欺負死,這些女鬼絕對不肯承認自己早已死去,就算五乘超度,她們也不受,一個弄不好會把她們逼得變成厲鬼。
畫堂春將我拖出幾步,瘦西施忽然攔了下來,她拿開畫堂春的手,插在中間對我嬌笑:「小少爺,既然畫堂春不想陪你唱,不如我來?雖然我不如她那麼動人,卻也別有一番風情呢,你不想試試?」
「不唱了不唱了,你們繼續吧。」我哪還敢囉嗦,灰溜溜的要下台,瘦西施步步緊逼,一隻小手不停在我臉蛋和脖頸裡撩撥。
畫堂春站在一邊,冷冷的看著瘦西施勾引我。
柳飄飄身子軟舞技超群,畫堂春心高氣傲,才氣動人,而這個瘦西施估計沒啥長處,只靠一張臉混飯吃,在盈香樓的地位想必是很尷尬的,寧可賣弄風騷也要壓畫堂春一頭。
我灰頭土臉的下台,一個掌聲都沒有,姑娘們低著頭面色淒然,客人們恨不得把我吃了,爺爺和五乘也不說配合一下,一個摸著下巴,一個端著酒杯,不知道在想什麼。
彩燭青玉也不像剛才活潑了,她們對我依然慇勤奉承,只是笑容間多了些膽怯與討好,眸子深處卻印著深深的無助與淒涼。
媽的,我這是做什麼孽呀!
第六十八章逼亡詞
我下了台,老鴇上去了,她笑容僵硬。說是花魁大賽繼續,可客人們卻沒了興致,低著頭不知道商議什麼,最後走出來一個穿著米色各自西裝的男人,油頭粉面卻滿臉正氣,他徑直來到我們桌前,拱拱手對台上說:「媽媽,清吟小班的三位姑娘風姿絕然。留在盈香樓裡實在不妥,我和幾位朋友商量了一下,想替她們贖身。」
老鴇一愣,扭頭看畫堂春她們的臉色毫無波瀾,又轉過身說:「李先生,要是平時你提出這個要求,我巴不得她們有個好去處,可今晚有客人出錢要舉辦花魁大賽,你現在給她們贖身,實在是有些為難。」
李先生笑笑,對我們說:「三位面生,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我和幾個朋友都是晉商富戶。家裡也算過得去,不知道三位出了多少錢。我們幾個湊湊,兩倍還給你們,如何?」
「不行。」爺爺乾脆道。
李先生不為所動,執意說:「三位。出門靠朋友,這可是山西地界,當年慈禧太后給洋人賠款都要我們家裡湊錢,這種勢力,還是不要太得罪了吧?」
五乘嗑著瓜子,不在意道:「我們是徽州來的。」
李先生恍然大悟,摸著頭笑道:「原來是鹽販子,怪不得這麼粗魯,還是那句話,這是山西,不是你們江南,我李道先願意納畫堂春小姐為妾,只要她點頭,今後就是我的人了,你們想看花魁大賽還是再找別人吧,若是想要賠償,咱們倒是可以聊聊。」他不等我們回答,對台上喊道:「畫堂春,你願意嫁給我嗎?」
好熟悉的台詞,原來民國人求婚也是這句話,不過他沒拿玫瑰,也沒單膝跪地,就不那麼真誠了。
與李先生同桌的幾人都竊竊私語,他們說等畫堂春贖了身,就是大家的玩物,雖然花費多些,卻沒了這麼多麻煩。
我一聽就火大,畫堂春卻盯著我慢慢點頭,同意了李道先的請求,李道先倨傲一笑,要上去拉她下來,我急忙踢了爺爺一腳,爺爺攔住李道先,從小包袱裡摸出一顆核桃大的珠子仍在台上。
珠子滴溜溜滾到老鴇腳下,我還以為是個玻璃彈,爺爺卻更加倨傲的說:「鼉龍殼裡取出來,你拿出比珠子值錢的東西,畫堂春你領走,拿不出,花魁大賽繼續。」
李道先臉色變了,眼角抽搐個不停,終究是長歎一聲,轉身走了回去,乾巴巴撂下一句話:「好自為之,怕你們走不出山西。」
嘿,真能吹牛逼,我們幹嘛要出山西?
鼉龍殼裡的珠子有一個別名,夜明珠,不過爺爺扔去的那顆是假的,至於他為什麼要隨身帶著一顆假珠子,以後再說。
老鴇撿起珠子親了又親,小心的塞進懷裡,她沒讓大賽繼續,而是高聲說道:「這珠子實在值錢,我也清楚諸位大爺的來歷,恐怕合起來也拿不出更值錢的了吧?不如這樣,我這三個好女兒今夜都陪這位小少爺,畢竟珠子貴重,就算當年的張大帥也拿不出來。」
畫堂春還是面無表情,我歪著臉衝她笑笑,她瞪了我一眼也就不再生氣,那可是一顆夜明珠,就算我是敗家子,能拿出來換她也算是下狠心了,她可能當我真是年少無知,出口冒犯,這才出重金討她開心,可爺爺卻冷笑著對老鴇說:「媽媽,你的這三位姑娘高傲的狠,我家少爺受用不起。」
老鴇小心問道:「那您是什麼意思?」
「規矩不能破,既然沒人能爭過我家,今夜的頭籌當然是我們拔了,不過這三位姑娘勢必要分出一個高下,省的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還當自己是清白家的千金小姐,就按你最初說的辦吧,讓她們登台獻藝,大家來選個花魁。」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