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你怎麼對我家事這麼清楚?」
「因為你祖爺爺打了我師父兩槍,還要打我爺爺。」
「原來如此。」韓城不但沒有羞愧,反而很熱切的說:「咱們還是世交呀,叫你表弟真是沒錯。表弟,你叫啥名?」
「方航。」我沒好氣道:「聽清楚了麼,韓半城要殺我爺爺和師父,咱倆算哪門子世交,你趕緊交代清楚為什麼跟蹤我,不然將你交給老狐狸。」
「說來話長啊。」韓城唏噓道:「你們可真調皮,居然將銅錢拴在雞脖子上,更無恥的是那隻雞被雞販子抓住準備運進城裡,哥哥我追了兩個多小時才追上,還以為你們被造畜的邪術算計了。搶了一籠子雞挨個餵水,哎,表哥表弟,你們要不幫我,可真對不起我的一番好心。」
所謂的造畜是一種邪門法術,最先興起是在江湖行走的雜耍班子裡,班頭給擄來的小孩餵食特質的草藥湯,過上一年半載之後,用剛弄來的狗皮,熱狗血弄在小孩的身上,小孩便會化為狗形,這種人變作的狗自然聰穎許多,可以完成高難度的表演,但畢竟不是真狗,活上二三年就會死去。
這種邪術漸漸傳開,有人搞出了牛,搞出了馬,爺爺將老兄弟牛精忠變作牛哥,便是用了類似於造畜的辦法。
韓城將塗了青蚨蟲卵血的錢幣給我,就是擔心我們溜了,第二天他在家中坐著,忽然發現供桌上的觀音像長了腿般的要跑,韓城心知這是我們離開了五十里地的意思,連忙招呼家裡的夥計追趕,最後觀音像落在一輛奔馳的貨車斗裡的雞籠上。
神經質的人一般想像力都比較豐富,韓城乍一見雞籠,而我們又是有抓鬼能耐的高人,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我們被仇家陰了,讓夥計搶了雞籠就跑,回家捏開雞嘴灌清水,等所有的雞撐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是我們把他陰了。
他從公雞脖子上取下錢幣刷洗乾淨,而這錢幣在我身上掛過,雖然味淡卻猶有一絲,韓城用雞血淋了觀音像開光,居然真給他發現我們的蹤跡,一個人追了上來。
另外三人便是他家裡老參行當的夥計,韓城發現我們進了山,便不讓他們跟著。
表哥不耐煩道:「你究竟為什麼要追著我們不放?」
韓城沉默,雄偉的東北大漢兩道濃眉緊蹙在一起,他死咬著牙猶豫,最後下了狠心,直挺挺跪起向我們磕了三個頭,喘著粗氣道:「兄弟,咱們萍水相逢,可能我的請求有些過分,但求你們可憐我,務必幫我這個忙。」
我和表哥交換一下眼神,他嘿了一聲,不明意味的笑道:「我知道了,你看上了雪坎窩的狐狸精?」
「對。」
「那你娶了唄。」表哥問他:「難道狐狸精不喜歡你?不應該呀,我這麼下流的人,剛才都有一群狐狸精圍著,雖然你也不是好東西,但總歸比我強一些吧?」
表哥還挺有自知之明,可他與韓城還真是半斤八兩。
彭海庭若有所思:「我知道了,韓家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雪坎窩的狐狸精不願意嫁給她。」
韓城雙眼變得血紅,額頭上根根青筋暴起:「不是,嘉玉自然願意嫁給我,是那些老狐狸從中阻攔,上個月嘉玉跑來見我,說什麼族老有個兒子今年二十二,是她早定好的男人,我問嘉玉願不願意私奔,她讓我等消息,安頓了一切後就來找我,可半個月前,有個神色呆滯的年輕人到我家店裡,明明是個青年,聲音卻無比蒼老,他說讓我死了這條心,嘉玉不會嫁給我。」呆見上號。
原來狐狸精也搞包辦婚姻這一套,我嗤之以鼻,表哥卻賤笑起來,一看就是想靠交情找爺姥要一隻母狐狸,小鎖在我腿上蹭蹭腦袋,對韓城說:「好感人的故事,你是不是準備搶親?」
韓城陰陰一笑,有些殘忍的血腥味:「我可不傻,當年祖爺爺帶人去狐狸窩都差點沒回來,我能有什麼辦法?不過我求一位狐仙的弟子幫忙,他卻告訴我一個消息,雪坎窩這個族老的兒子不在山林裡,而是狐狸與人生下的怪物,那老狐狸預言他兒子快要來找他,我便在這裡埋伏下來,等那個孽種出現就做了他,嘿嘿,我看看嘉玉還能嫁給一個死人?」
我和表哥看彭海庭,小鎖也能看出來他的身世,只有韓城還不明白:「表哥表弟,」他又對彭海庭也打招呼:「還有這位帥哥,你們都是高人,幫我一個忙行麼?」他從大頭皮靴裡掏出一柄閃著寒光的小匕首:「我不求你們幫我搶走嘉玉,就算搶了,我也保護不了她,我聽說道士能根據八字生日找到這個人,你們幫我找出來讓我捅上三千九百刀出出氣,行麼?」
一個人尖叫著絕塵而去,韓城盯著這人纖細的背影崇拜道:「這位帥哥一看就是高人,話不多,長得帥,應該是駐顏有術的陸地神仙吧?不過他為什麼要忽然秀一下身法呢?」
表哥笑的前仰後合,抹著眼淚走了出去,讓我一個人處理。
「韓大哥,這事我幫不了你。」
韓城急了:「為什麼?」
「你說的那個孽種,就是剛跑出去的陸地神仙,我們陪他來大興安嶺找爸爸的!」韓城怒吼一聲,握著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爬起來就要追殺彭海庭,我急忙攔住:「等等,等等,你先聽我說完,雖然不能讓你殺了他,但沒有人會跟你搶嘉玉妹妹,放心吧。」
韓城鄭重的看著我的眼睛:「表弟,你保證!」
「我保證,他也是接受過先進教育的人,不會做那種橫刀奪愛的事,別說我不會讓你殺他,這裡可有幾百隻狐狸等著扒你皮呢,出了門就是死。」我將他推回床上:「現在反而簡單了,小彭跟他那個狐狸爸爸說一聲,就可以讓嘉玉妹妹嫁給你。」
韓城眼珠一轉,笑的眉開眼合:「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殺了小帥哥說不定嘉玉也會死,還不如巴結巴結他。」
讓韓城老實呆著,我去找爺姥化解狐狸與韓家的恩怨,不過這事也難張口,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什麼過去就讓他過去,要是親生父親的血仇都不報,活著還不如死了。
見到爺姥的時候,彭海庭正給她捶腿,以前看起來還算英俊的面容此時露著狐狸般的狡詐,他尖聲尖氣如皇帝身邊妖言惑眾的小太監,張口閉口都是父子人倫,血債該用血來償還。
我氣惱的踹他一腳,彭海庭驚疑的叫了起來:「小方大師,你不會要做說客吧?那傢伙要殺我呀,我可誰都沒招惹,你說我這麼多年過的容易嗎?又沒搶他老婆殺他親爹,怎麼好好的就要殺我?要是我真把他爹給殺了,他殺我那是天經地義,要是連親爹的仇都不報,他也忒不地道,」彭海庭看著爺姥,試探道:「我說的對吧?」
這個死狐狸,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歹毒?
「他不殺你,剛才是急火攻心了。」表哥進來拉著彭海庭出門,臨走之前他還對爺姥甩個媚眼:「是你的仇人哦!」
沒了搗亂的,我見爺姥臉色淡然,一派平靜神色,試探道:「爺姥,我不是幫著外人,那韓城救過我的命,我也得還他一次,您能賣我個面子麼?」
「可以,你讓他韓家以後挖出的人參送我一半,我就答應這次不殺他,下次再殺。」
我眨眨眼,爺姥卻揮手趕我出去,這老狐狸的野心真大,雖然不知道韓家每年能挖到多少人參,可換位思考一下,讓比爾蓋茨送出一半的家產,他也得心疼。
乾脆利索將爺姥的條件告訴韓城,他卻很痛快的答應了,說什麼嘉玉一人比得上所有家財,他是重情以而輕財帛的好男人。
在風林窩呆了一晚,表哥卻整晚消失,清晨見他搖晃著回來,兩條腿都打哆嗦,面色蒼白,眼神空洞,還是由兩位狐狸姐姐扶著走路,一看就沒幹好事。
昨夜我也沒休息,與爺姥聊了一晚上,小鎖獨坐在木屋裡發呆,爺姥給我講了許多爺爺的事,最後告誡我不要多生事端,安安靜靜等著就好,若有緣則今生再見,若是無緣,翻遍十萬大山也求不到相遇。
彭海庭和韓城交了朋友,便催促我們趕路去雪坎窩,彭海庭得知他爹是族老,風騷的好比衣錦還鄉的宰相,爺姥讓小鎖給我們帶路,還說就不用再見了,杏橋山緣起,老林中緣盡,狐狸窩藏在這裡,儘管有些黃狐傳聞,卻始終見不得光,她也對小鎖說,今後便是陌路人。
這一趟風林窩之行,我除了無奈也只有感歎,在杏橋村時,雖然無聊,卻有著目的,我等妞妞醒來,等著與山女結婚,可離開之後便開始迷茫,不斷地追尋爺爺留下的線索,卻始終尋不到由頭,似乎真得聽爺姥的話,安生些呆著吧,該來的總要來。
「小方大師,我發現狐狸精也挺傻。」韓城和彭海庭一左一右架著走不動路的表哥,韓城也不再佔我便宜稱呼表弟,而是學彭海庭稱為小方大師,我挺享受這個稱呼,此時他對我說:「那老狐狸居然想要我們家一半的產出,她吃錯藥了吧?有個詞叫放虎歸山,我出了她的老窩,她還能再抓住我?」
我嘲笑道:「昨天晚上你做什麼去了?」
「與海庭兄弟秉燭夜談。」
「胡說,我看見你倆跟著兩個母狐狸進了木屋。」
「聊完總得休息呀。」
「你跟狐狸精睡覺了?」
韓城正色道:「想,但是沒有,我自己就有個狐狸精,用不著再找,她只是給我按摩,順便揪了幾根白頭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