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這種常年泡在老林子的獵人,往往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一個人影,老林子是寂靜的,也是十分寂寞的,這寂寞有時候能把一個大活人活活逼瘋了,只能靠平時吸煙喝酒解悶,煙癮酒癮極大。這要是煙癮犯了,真像是癮君子犯了毒癮那麼難受。
我抽出一支煙,遞給他,說:「給你一支煙,你告訴我這陰城到底是咋回事。」
那老絕戶見我抽出一支煙要給他,激動得仰起身來,聽我這麼一說,卻冷哼一聲,把身子轉到一邊去,看都不看一眼。
「嘿,還挺有骨氣!」我鼻子裡哼了一下,還是掏出一支煙,點著了,給他塞進嘴裡。
老絕戶眼巴巴看著煙,像是怕我隨時會收回去,大口大口吸著,一個個煙圈從鼻孔裡噴出來,像是享受了極大的樂趣。
他緩過一口氣,說:「我可沒答應你!」
我冷哼一聲:「操,我就當敬老了。」
老絕戶沒說話,只是悶頭抽著煙,末了,他低聲說:「你跟那幫人是啥關係?」
我說:「啥關係?沒啥關係。」
他說:「沒啥關係?沒啥關係你能跟他們來這兒?」
我說:「我就是他們手下一夥計,混飯吃的。」
他陰陰地看著我:「你這個夥計可不簡單啊,干的都是掉腦袋的事情!」
我有點惱火,你他娘的一個老梆子,處處暗算我們,老子給你口煙抽就不錯了,你還想咋地?
我一把奪走他嘴裡的煙,罵道:「操,你他娘愛信不信!」
老梆子使勁咳嗽了幾下,啐了一口痰,看了看周圍,小聲說:「年輕後生,你莫急,老丈我送你一樁天大的富貴怎麼樣?」
我哈哈大笑:「天大的富貴?您老人家還是自個兒留著吧,我怕沒命享!」
他有些著急,說:「你還別不信,我告訴你,這大山裡真有寶!」
我說:「我當然知道有寶,成精的老虎、人參娃娃、紫貂、靈芝,我有命拿嗎?」
老梆子氣得夠嗆,說:「咳,我不是說這個,我告訴你,大興安嶺裡有金礦,我知道一個金子溝,老金客在地底下埋了一大塊狗頭金!那溝子裡,長著成堆的金子菇(別名毛尖蘑,仙蘑菇。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蘑菇,色澤黃嫩,僅在淘過金的地方生長)!你小子只要挖出來,能享幾輩子福!」
我鼻子裡哼一聲,說:「您還是自個兒留著吧!就這麼說吧,就算這大山裡真埋著金元寶,就我這身板,怕是還沒走到地方,就給狼吃啦!我是沒那個命啦!您吧,還是別多想了,能瞇一會兒就瞇一會兒,待會兒他們幾個來了,可不會像我這麼敬老!」
老頭聽我這樣一說,知道再怎麼利誘我也不行了,索性瞇著眼,背靠在一棵老樹上,在那閉目養神,只有眉頭偶爾微微顫動一下,說明他也在留意著我的一舉一動。
等了一會兒,實在無聊,想起東家臨走時給我的那片鐵牌子,就掏出來,想看看能不能琢磨出點什麼來。
沒想到,我剛掏出那鐵牌子,老頭一下子睜開眼睛,聲音都變了,掙扎著想坐起來,激動地說:「後生,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我說:「什麼?這個呀,鐵牌子唄!」
他激動地說:「快拿來,給我看看!快!」
我說:「憑啥給你看?」
他說:「咋?看看也不行?」
我故意說:「那指定不行啊!這東西是凶器,你老人家待會兒要是發怒,用這東西打死我怎麼辦?」
老絕戶沒辦法,換了種口氣,苦苦哀求我,說這個東西對他非常重要,請求我看在他那麼老的份上,讓他看一看。只要我給他看了鐵牌子,我讓他做什麼都行。
我也有點奇怪,這梆子本來油鹽不進,自己一個人在山上守了那麼多年,按理說應該清心寡慾、無慾無求才對,怎麼會設計圈套害我們?還對這個鐵牌子那麼感興趣?
不行,我得問問!
我說:「給你看鐵牌子也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陰城的秘密!」
我本來以為他肯定不會答應,沒想到他小雞啄米一般點頭:「行,行,你快拿給我!」
我一看,壞了,這明顯敲詐少了,忙說:「別呀,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害我們。」
老頭猶豫了一下,瞇著眼睛,顯然是在考慮,末了,猛然一點頭,說:「行!但是你得答應我,絕對不能告訴第三個人。」
我說:「這個沒問題!」
老頭有點失神地點了點頭,但是目光轉眼間就堅毅了,催著我要鐵牌子。
我把鐵牌子收了起來,繞著他走了一圈,說:「不行,你得先告訴我,我才給你。」
老頭子也急了,罵道:「你這個後生小子,老漢怎麼可能騙你!」
我搖了搖頭,說:「不行,不行,現在東西在我手裡,你自己選吧,是說還是不說。你不說,我可睡覺了。」
說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裝作要躺下睡覺,那老頭氣得七竅生煙,但是也沒辦法,最後說:「罷了,罷了,我說,我說!」
第33章塵封三十年的漠河間諜案(2)
我樂了,一下子坐起來,聽他講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頭讓我給他點了一支煙,塞進嘴裡,狠狠抽了一口,大半截煙就沒有了。
他緩緩吐出煙氣,瞇著眼睛看著遠方的山,用一種古怪的音調緩慢說起來——
現在說起來,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後生仔,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其實我以前是當兵的,山西兵,太原參的軍。在遼寧黑山訓練了三個月,就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去了大興安嶺。那時候,中國和蘇聯關係不好,珍寶島隨時可能會打仗。大興安嶺靠近邊境線,新兵都被打發到那裡,做炮灰了。********命令中國人民解放軍鐵道兵第三、六、九師開進大興安嶺,作為戰備,要在這片原始森林裡打通一條生命線,就是後來修建的大興安嶺到漠河的那段鐵路。
我那時候被分配到鐵三師直屬部,負責防衛工作。後來為了配合大興安嶺深度開發樟嶺到漠河的鐵路,去塔河駐守了兩年。
那時候,塔河連續發生了多起特務破壞事件。有特務用手榴彈炸毀了一輛「解放牌」汽車,炸死了幾個人。甚至在軍首長坐著火車去大興安嶺巡視時,鐵路沿途曾不斷升起照明彈,弄得人心惶惶,還以為蘇修打過來了。
為了盡快揪出隱藏在部隊裡的特務,保衛科好多人被下放到當地部隊、鐵路勘探隊,暗中搜查特務。通過排查,很快鎖定了幾個嫌疑人,幾個有間接海外關係的鐵道兵,底子不乾淨的工人,還有幾個蘇聯留學回來的勘探專家。這些人都被我們用各種手段隔離、監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