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那只狽和老絕戶對峙著,火堆辟里啪啦燃燒著,火勢越來越大,我覺得鐵鏈子開始有些溫熱,估計用不了多久,鐵鏈子就會給燒紅了。
我有些著急,想催著老絕戶快點動手,這時候那狽卻直立起身子,衝我們點了點頭,然後揮了揮手,讓身邊的狼群慢慢撤退到一邊。那只巨狼左肩上插著一支弩箭,弩箭力量很大,深入狼身大半,這時候還在那兒眼睜睜看著狽,不願意離開。
狽用爪子拍了拍它,揮了揮手,讓它也離開。那巨狼才挺起身,喉嚨裡咕嚕一聲,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叫聲,悻悻走開了。
這時候,讓我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那狽待群狼走遠了,竟然轉過身,用兩隻爪子握住箭桿,生生將箭桿從泥土中拔了出來,然後坐在地上,慢慢把箭桿從尾巴上抽了出來,扔在一邊。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不僅驚訝於這狽的老謀深算,還驚訝於它就這樣從容地把箭從尾巴上抽出來,難道不怕疼嗎?
那狽拔出箭桿,尾巴拖在地上,最後看了我們一眼,緩緩後退。狼群中又跑來一隻大狼,它把兩隻前爪搭在大狼脖子上,騎著大狼,大狼率先向外跑出去,接著群狼都跟在它身後,魚貫向外跑走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這群狼折騰了那麼久,就甘心這麼走了?再說那狽已經逃出了我們的射程,它們大可以坐在遠處,眼睜睜看著我們被火燒死,或者派出幾隻不怕死的狼在旁邊獵殺我們,它竟然真這樣走了?
扭過頭看看,那群狼跑得飛快,很快便消失在了薄霧中,一點影子也看不到了,不知道跑到了哪裡。我怕它們還會回頭,催著老絕戶快點走,或者我們索性直接跳下去,不然待那群狼反悔了,我們就又被困死在這裡了。老絕戶卻點著了旱煙袋,狠狠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煙圈,說:「它們不會再回來了……」
聽他這麼說,我才放了心,問他:「那狽真是成了狼精,他娘的跟它比,我倒是覺得自己變成了狼,它倒成了獵人!」
老絕戶哈哈大笑,說:「到底誰是狼,誰是人,還不好說呢!」我也感慨:「看來這狼還真不能小看,這傢伙,我看它們簡直像修過《孫子兵法》一樣!不過我搞不明白,那狽為啥退兵了,它本來是取勝了嘛!」老絕戶沒有說話,又在鐵鏈子上坐了一會兒,火勢漸漸小了,鐵鏈子也恢復了冰冷,他在鐵鏈子上磕掉煙灰,把弓弩還給我,說一聲:「走起!」兩人迅速通過了下面的火堆,終於到了石柱子上,順著石柱子滑了下來。
老絕戶大步流星朝著前面的小山坡走去,我還有點心虛,貓著腰小心看著四周,確定了確實沒有埋伏的狼,才放心朝前走,走了幾步,看見前面丟著一桿弩箭,才想起這就是那只狽從尾巴上拔出來的箭。我這次帶的弩箭有限,每一支都可能救命,當然要過去撿回來。把弩箭拿在手裡,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想不出有什麼不對,但還是將它收進了裹在背包裡的箭筒裡。
第40章一入陰城,閻王不收(4)
老絕戶已經到了山坡處,蹲在那裡,朝礦洞下望著。
我有點擔心,這小山坡並不陡峭,別說是狼,就算是我,也能輕鬆爬上去,那狼群一路順著鐵鏈子跟我們過來,這時候見我們跳下來,還不立刻衝到小山坡上,把我們撕個粉碎?
老絕戶看到了我的擔憂,說:「下來,下來,那群狼崽子不敢過來。」
回頭看看,那群狼果然不敢過來,都在小山坡幾十米處圍成了一群,甚至像狗一樣蹲在了地上,瞇著眼睛看著我們。
我說:「嘿,邪門了!它們為啥不過來?」
老絕戶說:「這裡應該是它們的禁地,興許老狼王埋在了這裡吧。反正人只要一過來,狼群馬上就出來,除非走上面的鐵鏈子。管他呢,只要不跟過來就行!」我猛然一愣,老絕戶來之前跟我說,他當時到了陰城門口,看到城裡到處都是白毛狼,所以沒敢進去,那他又如何知道從這鐵鏈子進到礦井中呢?但是這時候,我只能跟著他走,所以故意裝傻,也跟著他趴在礦洞口往裡看,腦子裡還想著剛才的事情。
猛然間,我終於想起到底是什麼不對勁了,那箭分明將那只狽的長尾巴射了個對穿,又是狽將其拔了出來,那箭上怎麼會幹乾淨淨,連一絲血跡也沒有?!難道說它的尾巴是假的,壓根就是個擺設,所以才會不疼?
越想越亂,再聯想起那狽的謀略,那直起後腿行走的樣子,它眼神中像人一樣的嘲諷神情,再想想它從尾巴上拔箭時的輕鬆,我心裡一陣恐慌,難道說那並不是一隻狽,而是一個披著狼皮的人?!
在我小時候,成都曾經發生過一件震驚全國的人猴奇案。
那個年月,街頭娛樂不多,除了公社裡偶爾放場《地雷戰》、《地道戰》的電影外,就是等著走街串巷的耍猴人。說來也怪,猴子多出自四川峨眉山,但是耍猴人卻多出自河南新野。那耍猴人在街邊佔了一個場子,手持一面銅鑼,咚咚敲幾下,幾隻猴子就開始登場了。那銅鑼越敲越急,一群群猴子也隨著鼓點出場,翻跟頭,扎把式,耍大刀,打猴拳。
我小時候最愛看耍猴,也可憐著這些伶俐的猴子,兜裡幾個買芝麻餅的錢,大都丟給了它們。
有一年,一個耍猴人,帶著兩隻小猴子在街頭表演。小猴子特別聰明伶俐,不僅會翻跟頭、耍猴拳,甚至還會配合耍猴人演戲,抬花轎,非常火爆。演著演著,那耍猴人去了廁所,小猴子突然啊啊大叫起來,叫聲短促、急躁,它跪在地上,眼淚直流,朝著觀眾使勁磕頭,並張大嘴給人看。大家上去一看,才發現那猴子有問題,它嘴裡只剩下半截舌頭。那舌頭竟然被人給剪短啦!
大家覺得不對,趕緊報了官,結果連夜一審,竟然發現,這小猴竟是一個被拐賣的孩子,被人剪斷了舌頭,身上縫上了猴皮!
那耍猴人後來招供,說那孩子是從涼山深處拐帶出來的,在他很小時,就在他身上塗上一種特製的藥水。這藥水由阿膠、驢血、雄黃混合熬成。再活剝一張猴皮,趁熱嚴嚴實實裹在孩子身上,嚴嚴實實縫上,這猴皮就會在人身上長實了,孩子也會停止生長,永遠那麼大。
這狽的舉止很像人,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狽皮人?
想想也不對,那猴皮人是被人販子給拐賣了,弄成了賺錢工具。這狽明顯是這群狼的首領,有誰敢拐騙它?難道說它是成精的狼,化成了人形?自己想想,也覺得太離譜,便搖搖腦袋,不再多想,繼續跟著老絕戶往前走。從鐵鏈子上下來,又朝前走了一會兒,前面的小山坡上,矗立著一座幾層樓高的石雕,那是一座巨大的狼像,俯視著古城,彷彿君臨天下,怒視著大地,顯得氣度非凡。這巨狼雕琢得非常逼真,狼額頭上的皺紋,豎起的吊梢眼,以及身上一圈圈的紋路,都刻畫得清清楚楚。
我吃驚地看著這尊巨大的狼石像,這狼像的細節很逼真,只有一個地方不對。這只巨狼的狼尾軟塌塌癱在地下,像是一條軟綿綿的灰蛇。這個不對。狼的尾巴是保持身體平衡的,硬邦邦的,像棍子一樣戳在地上,不像狗的尾巴可以打彎搖擺。按說這只巨狼的比例、細節都雕刻得很逼真,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估計是建城的城主刻意為之的。
走近看看,石雕像下擺放著幾個巨大的石槽,石槽裡散落著各種骨頭,這難道是狼吃食的地方?
這個陰城的設計很古怪,圍牆上沒有門,到處是骨頭坑,不僅格局有問題,連水源也有問題。古代城市不管怎麼亂,都會有充足的水源,要有井水,以供人畜飲用,但是我左右找了好久,都沒有發現一口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圍著這尊巨大的狼雕像看了看,發現狼肚子上綁著一圈鐵鏈子,鐵鏈子上吊著一個個鐵鉤子,鐵鉤子上掛著一塊塊黑乎乎的東西,這是什麼東西?
仰頭看了半天,才發現,那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一大塊一大塊風乾的肉!
他娘的,誰把肉曬乾後掛在了這裡,這是什麼意思?食物儲備嗎?問題是這裡全都是狼,什麼人會在這裡生活?再想了想,我腦子裡猛然一愣,不對,不光是人能爬到鐵鏈子上拿肉乾,還有那匹古怪的狽,它也能爬上來。難道說,這肉乾竟然是它儲備的,那它可真是成了精啦!
我腦子裡像過電影一樣把一切串起來,腦子裡頓時嗡一聲響:這陰城恐怕並不是一座人類的城,這是一座狼城!或者說,這是一座為狼建造的古城!我們剛才看到的大坑,並不是祭祀坑,這是狼的食物坑。狼是一種群居性動物,非常團結,老狼和幼狼無法捕捉獵物,狼群就會把食物留給它們。那個巨大的骨坑,應該就是給老弱病殘狼提供的狼食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狗日的老絕戶,他竟然把我帶到了狼城!狠狠轉過身,想罵他,卻發現身後空蕩蕩的,老傢伙竟然趁我一不注意逃跑了。
撒腿就跑,好容易在前方看見了他,掏出弓弩遠遠瞄準了,讓他趕緊給我解釋,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然老子手裡的箭可不長眼睛!老絕戶沒辦法,給我解釋,說這裡不是狼城,應該是當年日本人修建的軍營。
日本鬼子佔領了東三省後,派遣了好多勞工在大興安嶺深處挖礦。這裡既然出金礦,小鬼子當然不可能放過,所以一定徵集了許多勞工,在大山深處採礦。這個古怪的建築,應該就是關押勞工的,為了防止勞工逃跑,所以故意沒設城門。
至於這裡的狼,也很容易解釋。日本人養了好多黑背狼犬,這些狼犬吃的都是人肉,野性很強,估計恢復了不少狼性,也喜歡學狼一樣在土裡打洞。也許是小日本鬼子走了以後,那些狼犬又出不去,在陰城裡越繁殖越多,最後變成了這樣的野狼群。
老絕戶的解釋有些牽強,但是好歹也能說得過去,起碼比狼群奴役人類給它們開山造城要好得多。其實不管真假,我要的就是一個心理安慰,有了這樣一個理由,心裡才能踏實點,也才敢繼續往裡走。
我問老絕戶,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他說,前面有一個礦洞,東家他們估計進入了礦洞,要找他們,只能進去。繼續往前走,前方光禿禿的地上開始長滿了草,草叢有一尺多高,綠油油的,看起來像是廣闊的草原。草地旁,甚至還有一個個亮晶晶的水泡子,溪水嘩嘩流淌。
我驚歎著:「這小日本還真肯下本錢,竟然把河流都給圈進來了,這古城得修多久才能修完?」
老絕戶說:「小日本算盤打得精準,這地下肯定有個大礦,說不準還是金礦,得有多少人眼紅?這樣圈起來,帶著人開採,外面誰也不知道。不光其他人進不來,連野物也進不來。不然啊,這老林子裡的東西,可夠他們受嘍!」想想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窺視著這裡的金子。這裡還是中蘇交界處,老毛子可不是好惹的,搞不好他們眼紅,帶著坦克就衝過來搶走了,狗日的小日本這招確實不錯,悶聲發財!
第41章日本人在大興安嶺修建了一座狼城?(1)
我問老絕戶:「礦洞在哪兒?」
老絕戶指了指前方,礦洞打在一座小山坡上,用粗大的木樁牢牢頂住,洞口外還延伸出來一小截鐵軌,鐵軌上還有一輛笨重的礦車。那濃厚的霧氣,確實是從這礦眼中湧出來的,下面冷得像冰窖,讓人懷疑這底下並不是礦石,而是一塊塊的寒冰。
這是什麼礦?看看礦車,上面並沒有礦石,底下裹著一層像泥漿一樣的東西,白乎乎的,已經結成了硬塊,看不出來是什麼。
背包裡有手電筒,我拿出來一個,也遞給老絕戶一個。用手電照了照,礦洞很深,盤旋著往下去,光度照不了多遠,不知道東家他們在不在底下。我喊了趙大瞎子幾聲,聲音在礦洞裡嗡嗡作響,迴盪了幾下,震得礦上的土簌簌往下掉。這礦洞已經荒廢了幾十年,估計承擔重量的樑柱都要腐爛了,我怕聲音會震塌礦洞,把東家他們砸在裡面,也不敢再喊。
剛退出來,老絕戶身子一閃,貓著腰竄進了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