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節
「換命這事情,好多人應該沒見過,也不知道真假。這事情,我見過一次。那時候我還小,住在牡丹江那邊,大山腳下,荒地多,天一黑就能聽見狼嚎。那邊地廣人稀,一個鎮子也沒多少人,家家戶戶都藏著幾桿獵槍,農忙時種地,農閒了就上山打獵,日子過得也不錯。
「我們家隔壁,住著一個啞巴,姓徐,獨門獨戶,裡外就他一個人。這徐啞巴人殘心眼多,看著別人打獵,也想跟著上山揀點洋落。但是你想呀,一個啞巴怎麼圍獵,指揮也指揮不了,搞不好一槍上去把人給打了?沒辦法,我爹就想了個主意,叫他挖陷阱、下套,逮一些山跳、野雞,對付著過日子。
「有一年,這啞巴上山套野兔,就有外鄉人過來找他,問他會不會逮黃鼠狼,他們大量收購。這兩個人是哈爾濱一家毛病場的,特別下山來收購黃鼠狼。黃鼠狼是做毛筆的好材料。毛筆說是狼毫,其實是黃鼠狼毛,尤其是黃鼠狼尾巴,是做上等毛筆的首選。要是沒黃鼠狼毛,就用兔子毛,那品質就差了。」
「沒想到,兩個人在各個收購站走了一圈,一隻黃鼠狼都沒收到。東北人信薩滿,拜五大仙,尤其是黃仙,誰敢觸它的霉頭?後來,他們經人指點,說黃大仙沒人敢動,這玩意會換命,捉這玩意會斷子絕孫,除了絕戶,沒人敢招惹它,除非去找徐啞巴。他反正就是絕戶,又是個啞巴,只要給錢,沒啥不敢殺的!」
「那啞巴比劃了半天,和他們談好了價錢,就開始上山捉黃鼠狼了。捉黃鼠狼和捉山跳不一樣。這玩意會鎖骨,圓珠筆粗的小洞,它都能鑽出去,用網根本網不住。下套子也沒用,這玩意狠,要是被夾子夾住,或者套住,它就會直接咬斷腿跑掉。捉黃鼠狼,得用專門的工具,用木貓,或者竹筒子。
「巧的是,我爹當年教他捉狐狸、山跳後,一時間嘴欠,跟他說過如何捉黃鼠狼。首先是木貓,木貓其實是一個木頭做的捕捉器,一個長形的木箱子,兩邊是平衡的活扣,裡面吊一塊肉,黃鼠狼只要一吃肉,那活扣失去平衡,吊門會自動放下來,給黃鼠狼扣進去了。
「還有更簡單的,直接找一個半米多長的大竹筒子,中間打通了,在最裡面放一隻烤得半生不熟的喜鵲,然後把竹筒子埋在地上,筒口和地面齊平。這樣,黃鼠狼味道肉味,就會鎖骨鑽進竹筒子,等吃完喜鵲後,才發現那竹筒子又滑又窄,根本沒法轉身,就給卡在裡面了。這兩種辦法的好處在於,都是活捉,不會傷害到它的皮毛,才能賣上價錢。」
「那徐啞巴收拾起這兩個法子,搗鼓了好幾天,又是木貓,又是竹筒子,在半山腰上一口氣下了十好幾個,沒多久就捉了不少。那些收山貨的人高興得直拍手,當場點了幾張大票子給他,並說明了,他們是收皮子的,不是搞養殖,這活的黃皮子他們不要,只要皮子。」
「那徐啞巴也不含糊,把那些黃皮子挨個摔死,皮子扒了,給了收山貨的人,自己將肉小心收拾了,割掉騷袋子,在井水裡拔了拔,去了騷味,放足了花椒、大蒜,整整燉了一大鍋,吃得滿臉肥油。」
說到這兒,馮把頭解釋著:「其實吧,這黃鼠狼其實是個好東西。血是大補,特別補腎,得了腎病的,生喝幾條黃鼠狼血,那腎病自己就好了。那肉也能治病,補血的,得了白血病的人,就得吃這玩意兒,據說很管用。當時那一大鍋肉煮出來,饞得狗都吸溜鼻子,口水嘩嘩往下流,那啞巴端著半鍋肉要送給我們,我爹卻連門都不開,在家裡直擦槍,說這個黃皮子可千萬別招惹,別看這徐啞巴現在吃肉吃得歡,等回頭那老黃皮子找上來就完啦!」
第449章換命
「結果當天晚上,那老黃皮子就來了。那黃皮子來的時候,還是深夜,直奔那徐啞巴家的雞窩去,那公雞剛叫了半聲,就啞了,在那拚命撲騰,整個雞窩像是炸了窩,在院子裡拚命撲騰。
「那徐啞巴人啞,但是不聾,白天吃了半鍋黃皮子肉,現在渾身燥熱,正睡不著,聽著那雞窩裡一陣鬧騰,提著槍就出去了,月光下,就看見一頭渾身白毛的黃皮子,像人一般立著,眼睛直勾勾看著它。那院子裡,到處都是咬斷了脖子的雞,還在拚命撲騰著身子垂死掙扎,整個院子裡全是噴濺的鮮血,看起來非常恐怖。
「那黃皮子如此怪異,要是換成旁人,估計早就嚇了個半死,但是那徐啞巴天不怕,地不怕,煞氣十足,當時就給端上槍,瞄得準准的,轟隆一槍,就給它打死了。」
「深更半夜的,猛然傳來一聲槍響,震得我們家窗欞子嗡嗡地響。我父親心裡藏著這事,本來就擔心,這時候就一咕嚕爬起來,拿著獵槍,光著腳就跑了出去。」
「我當時還小,也被槍聲吵醒了,也拿著我的弓箭,跟著爹跑了出去,那天正好是個月亮地,地上落了一層露水,白茫茫的,待推開他家的院子,我們兩個人全都嚇住了。」
在這個明晃晃的月亮底下,院子裡橫七豎八,全是死雞,牆上,院子裡到處都是噴濺的雞血。在院子中間,徐啞巴光著上半截身子,兩隻手緊緊攥著一隻老母雞,正在齜牙咧嘴地撕咬著雞脖子,大口大口喝著雞血。看見我和爹進去,他瞇著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我們,滿臉是猙獰的雞血,看起來又詭異,又可怕。」
「我當時還小,哪見過這種場面,嚇得渾身一哆嗦,手裡的弓箭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那徐啞巴喉嚨裡咯登一聲響,扔下了那隻母雞,竟然一臉獰笑地盯著我們,弓著身子,邁著詭異的步子,一步步朝我們走了過來。」
「我爹當機立斷,迅速將獵槍子彈上膛,想都沒想,對著徐啞巴上方就開了一槍,就聽見轟一聲響,院子裡立刻傳來一股濃烈的火藥味,煞氣無比,把徐啞巴給鎮住了。他猶豫了一下,在那邊停住了,不過依舊唆著眼睛看著我們。
我爹上去又是一槍,這一槍直接從他身邊打過去,那火藥槍打出去,鐵砂一打一大片,這次鐵砂擦過他的臉膛,才讓他害怕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蹲下了身子,抱著腦袋,渾身發抖,像是非常害怕。」
「父親迅速給槍上膛,一面逼住他,一面小聲對我說,快去叫你娘起來,趕緊把鎮上那個殺豬的崔屠夫叫過來,還有那個跳大神的,就說徐啞巴被黃皮子上身了!」
「我哪敢耽誤,推開門就跑,人還沒到就在那哭喊起來,就我這大嗓門,沒過幾分鐘,全鎮的人都知道徐啞巴被黃皮子上身了,大家全都跑了過來,一個個圍在院子裡看稀罕。」
「最先趕來的是崔屠夫,他換上了平時殺豬的行頭,一身全黑的衣服,中間紮著一跳大紅色的布條子,手裡倒拎著一把殺豬刀,大大咧咧走過來,一把拽過徐啞巴,先劈頭蓋臉給了他幾個嘴巴子,給他打服氣了,才跟我爹打了個招呼,問到底怎麼辦。」
「我爹也不懂這到底怎麼辦,這時候,那徐啞巴突然叫了一聲,那聲音很古怪,像是從嗓子眼裡硬擠出來的,接著兩眼一翻,兩隻腳亂蹬,鼻孔直往外流血,幾個人按都按不住。」
「這時候,人群裡有懂行的叫了一聲:『不好,這是黃皮子在換命,它給自己吊死啦!』」
「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白色的老黃皮子是來索命的,它折騰了那徐啞巴那麼久,本來想等他身上的人氣去的差不多了,就要施法害死他了,卻被我爹給打斷了。現在,它也不打算活了,自己已經偷偷找了個地方,要把自己勒死。在這之前,它已經在徐啞巴身上下了咒,它是怎麼死的,徐啞巴也會怎麼死,這就叫換命,一命抵一命,是黃皮子最狠的招數。看徐啞巴的樣子,現在那黃皮子已經給自己吊住了,要是在幾分鐘內不趕緊找到它,那徐啞巴馬上就要被吊死了。」
第450章黃皮子上身
那徐啞巴當時的樣子,像是被人死死勒住了脖子,憋得他兩眼直翻,兩腿亂蹬,口吐白沫,看起來隨時都會死去。
當時圍觀的人雖然多,但是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去。
這黃大仙上身的事情,在東北流傳很廣,好多人從光屁股的時候,就開始聽老人繪聲繪色講述這類故事,現在更是親眼看到了,饒是那再膽大的人,哪敢向前踏進半步?
這時候,有人推開人群,闖了進來,卻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他從身上取下一副褡褳,裡面插了不少銀針,他麻利地取出銀針,撩開那徐啞巴的上衣,唰唰朝他身上刺了下去,那徐啞巴漸漸停止了抽搐,僵硬的身子也漸漸放緩了,接著喉嚨裡咯登一聲,喘過來了點氣,看著沒那麼難受了。
大家才鬆了一口氣,有人認出來了,這老頭原來是一個老中醫,慣會使一手銀針,看來他這是用銀針救了徐啞巴一命。
沒想到,那老頭依舊眉頭緊鎖,盯著那徐啞巴看了許久,接著招了招手,說:「快把他放倒,衣服脫掉!」
大家此時已經把他當成了活神仙,哪個敢不從,當時就過來兩個人把徐啞巴放倒在地,脫掉了上衣,給老神仙診治。
沒想到,待徐啞巴的上衣一脫下來,周圍的人全都「啊」了一聲,後退了幾步。
當時我年齡小,也湊了過來,想去看熱鬧,卻被人群給擋在了外面,根本擠不進去,這一下人群往後一退,卻正好把我給露了出來,看得真真切切。
原來在徐啞巴的肚子上,鼓起了一個玻璃球那麼大的肉疙瘩,那肉疙瘩非常古怪,它像是活了一樣,在徐啞巴的皮膚下遊走,一會兒在這邊,一會兒在那邊,看起來非常詭異。
那老中醫眉頭緊鎖,拈起一根銀針,捕捉著那個肉疙瘩的遊走軌跡,試了幾次,都扎不中它,最後扭頭說眾人說:「快去打一桶水,澆在他身上!」
東北的井水都是地下水,大夏天都很寒得要命,和冰塊一樣冷,更不要說現在。可是那老神仙發話了,大家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照他的吩咐,將一桶冷水朝那徐啞巴兜頭澆了過去。
按說正常人被那冷水一澆,死人都會蹦起來,但是徐啞巴卻只是身子猛然一怔,接著就不動了。
這時候,我在旁邊看得真真切切,就在冷水澆過去的一剎那,那徐啞巴身上詭異的肉疙瘩突然停滯了一瞬間,就是在這一瞬間,那老中醫一針下去,不偏不倚正好給它紮住了。
那銀針一針下去,再拔出來,頓時有一股黑血從徐啞巴身體裡噴射了出來,惡臭難聞,熏得我們都摀住了鼻子。
隨著那黑血排出,原本那鼓起的肉疙瘩也漸漸小了下去,徐啞巴終於恢復了呼吸,臉色也正常了起來。
大家剛鬆了一口氣,就看見那徐啞巴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接著眼睛往上一翻,露出了佈滿血絲的白眼球,看起來非常詭異。
後來我才知道,這人一旦翻出了白眼球,那就是被邪物附身了,這人也不是他了。
大家也都知道大事不妙,蹬蹬蹬往後退,這時候,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徐啞巴手腳並用,脊背弓起,舔著舌頭,在地上迅速爬了一圈,動作非常熟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形的黃鼠狼。
接著,他蹲坐在地上,盤著腿,用手捋著腳脖子,用一種古里古怪的老頭強調哭訴起來:「殺千刀的噢!我又沒妨你,你為啥要吃我的子孫!殺千刀的噢!我又沒偷你家的雞,你為啥要吃我的子孫!」
雖然當時的氣氛非常詭異,但是看到這樣一個老爺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人群人還是有人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