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第二百六十一章你知罪否
那一瞬間,我徹底明白了,七門老祖的真身果然是在這兒鎮著井中那顆如同心臟一樣的東西。井水清澈見底,在井邊注視了片刻,我又看到在那顆如同心臟一樣的東西下面,有一片淡淡的光,那種光並不算非常陌生,以前在河底漩渦的時候,好像見過,都是那種淡的和月光一樣的白光。
"老弟,那裡面有什麼東西?"老油子無法靠近,在旁邊心急火燎的問,已經到了這一步,如果沒點收穫,他可能很不甘心。
望著這口像井一樣的圓坑,我滿臉的謹慎,那個老學究曾經說過,現在的這裡,一切都處在暫時的平衡中,不能隨意亂動,否則可能會帶來嚴重的後果。井水化成的陰陽魚不知道游動了多少年,我總覺得那片白光中會有什麼東西,心裡猶豫不決,將要西行,這一次不把這裡的一切看清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來。
我左思右想,心說不動這裡的東西,只是看一看。井裡的水不算深,隨便就能潛到下面,我做好打算,跟老油子打了個招呼,然後慢慢順著井邊,想要溜下水。但是腳尖還沒等真正觸及到水面,一股無形無質又強大到無法抵禦的力量猛然衝出,把我硬生生的推到了一邊兒。這種感覺在河底漩渦時也曾經有過,被推開的一瞬間,我就意識到,這口井,下不去。
"有沒有什麼發現?"老油子畢竟是水耗子出身,進來就想弄走點東西,眼巴巴的望著這邊。
我放棄了心裡的念頭,就在這時候,一聲輕輕的啪嗒聲,在身邊響起,就好像有一滴水從上面掉落到了地面。在井底那顆心臟的咚咚跳動聲中,這聲音微乎其微,然而卻像是一根針,讓我的心頭一陣說不出的刺痛,忍不住抬頭一看,當時就說不出話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圍在井邊的那六尊老祖真身的臉龐上,慢慢流淌下來一道如同血淚般的印記,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從臉龐滑落下來,啪嗒啪嗒的滴到地面。我完全震驚了,這六尊真身早已經化成了泥胎一樣的泥像,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但它們滴落下來的血淚卻清晰可見。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心裡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老祖真身不會有這樣反常的現象。我開始在周圍掃視,唯恐會有其它情況,但周圍還和之前一樣,只是真身臉龐上的血淚不斷的滴落。點點滴滴如同鮮血一樣的血淚在地面滾動,匯聚。七門老祖都在泣血,血淚匯成一片,慢慢的流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引動它們。
漸漸的,我感覺到那片猩紅的血淚在地面上化出了幾個字,只能看出那是幾個字,自己卻不認識。我抬頭看了看,七門老祖的真身沒有任何反應,直挺挺的站著,而地面上血淚凝華出的幾個字符,代表著什麼?是一種指示,還是有其它的寓意?
不認識字始終是我的軟肋,看見這些東西就滿頭霧水,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衝著後面的老油子招招手。老油子不敢靠的太近,呆在旁邊伸頭看了看。
"這幾個字......"老油子的心思也很細密,此時此刻,又處在這種環境下,看到地面上由血淚凝華出的幾個字之後,臉色就微微一變,有點遲疑的望著我。
"是什麼?"
老油子一說,我當時就呆了,血淚化出的字一共有四個:你知罪否。
"字就是這樣的,到底什麼意思,我也不清楚......"老油子看看我,又看看地面上鮮紅如血的四個字,已經覺得事情不對了。
你知罪否,你知罪否......我心裡默默念叨著四個字,額頭上的冷汗不知不覺的冒出了一片,除了震驚,又有疑惑。我是七門的後人,因此才能在這個非常時期非常地點靠近老祖真身,靠近這口壓著一顆心臟的井,老祖們流下的血淚化出的字,必然是對我說的。鮮紅的字體在眼前晃動,雖然無聲無息,然而透過這四個字,我卻隱約能感應到七門的老祖爺所流露的失望和怨意。
我心緒立即複雜的要死,到這裡之後,我沒有擅動過什麼東西,想要下井,卻被推開了,老祖爺們肯定不是因為這個而責怪我,必然還有深意。但是面對六尊已經一動不動死去多年的老祖爺,再看著地面上的四個字,我怎麼都猜不出,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讓老祖爺用這種方式責怪。
到了這個時候,我再也無法淡定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嘴裡念叨著:"小輩做錯了什麼事,求老祖爺們說一說,還有沒有悔改的機會......"
我的話音剛剛出口,六尊老祖爺真身的臉龐上,血淚如同雨下,嘩啦嘩啦的順著身子淌落到地面,那麼多血淚匯聚成了一道小溪,在地面平鋪展開,密密麻麻的流成了幾排字。老油子就站在後面不遠的地方,藉著手電光的強烈光線,字體剛剛凝聚,他就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出來。
"你去了一個不該去的地方,遇見一個不該遇見的人,從此大河動亂的禍根就已埋下......"
我只想讓老祖爺們給一個明示,老油子把地面上的字原原本本的給我讀了出來,我越聽越覺得迷糊,心裡不知所以然。心想著後面可能還有下文,但就在這幾行字彙聚出來之後,老祖爺們臉上的血淚好像流乾了,最後幾滴血淚滴在地上,已經化不出字。
線索從中而斷,不管我怎麼哀求,老祖爺們再沒有任何動靜。我默默回想著它們留下的話,去了一個不該去的地方,遇見一個不該遇見的人......這就是大河隱患的根源?我去了哪兒?遇見了誰?
我越想越覺得心頭沉重,儘管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但總是隱約有種深深的自責和負罪感,感覺自己無法面對河鳧子七門的老祖爺,它們沒有任何生機的眼睛,在此刻好想全部凝聚到了我身上,讓我如坐針氈,不敢直視。我忍不住一步一步的後退,像是在逃避責任,來回退了一截,腳下被什麼東西突然絆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下來。
身後是一個大概一丈方圓,一米高的石台,坐在石台上的一瞬間,那種剛剛進入這裡就充斥在心中的熟悉感頓時猛烈到無法控制。這個石台好像一張睡覺的床,讓我安穩,舒適,堅硬的石頭也彷彿軟化成了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一坐在這裡,我就覺得自己好像在這張石床上休眠過很久很久。這個石門後的空間,也立即讓我覺得,是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家。
接二連三的疑問讓我的心潮起伏,但誰能給我答案?我更加確定,自己肯定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那種熟悉感是別的感覺根本無法替代的。然而腦海中的記憶淡化到沒有任何印象,想也想不起來。我在石床上呆呆的坐了很長時間,才慢慢站起身。
這條路,我走了一段時間,這些謎題一個一個的浮現,雖然暫時找不到答案,但卻意味著我已經距離它越來越近。我壓制住心頭的雜念,又跪在七門老祖爺身前,鄭重的伏拜下來。它們本應該呆在河眼,守護三十年一回的蓮花神木,但因為特殊的原因,迫不得已到了這裡。心頭的自責和愧疚還是沒有消失,百感交集。
"這裡的東西不要動了。"我轉頭對老油子道:"沒什麼可拿的。"
"好好好。"老油子已經被這些怪狀搞的心神不寧,什麼都顧不得拿了,只想早點離開。
"這個事情,爛在你心裡,不要再對任何人說,否則,會有後禍。"
"我懂,我懂。"老油子忙不迭的答應,他的確打消了心裡的貪念,在鼻子上蓋了塊撒了藥水的布,去阻隔熏人的屍臭味,然後跑到自己同伴的屍體旁邊,準備收拾一下帶出去,好好安葬掉。
老油子在忙碌,我只想再看看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地方,這裡就像是連環山,第一次涉足就帶給我怪異的熟悉。心裡正在想著,那邊的老油子突然發出一聲狼嚎,連滾帶爬的從屍體旁邊滾出去好遠,站都站不起來了,渾身上下瑟瑟發抖。老油子的狼嚎讓我心裡一驚,轉頭望過去,他已經面無人色了,指著屍體,顫顫巍巍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柱子......柱子......你......"
我一眼就看到老油子同伴死去多時的屍體的手在顫抖,那種顫抖雖然輕微,但是放在一個死人身上卻非常的明顯。我心裡訝異,這具屍體已經腐爛而且膨脹,然而卻在這個時候開始出現了異動,這意味著什麼?
訝異歸訝異,但心裡並不那麼怕,我身上有辟邪的鎮河鏡,而且額骨後的漩渦甦醒些許,讓三口銅鼎的血魄旺盛復甦,陽氣逼人,這樣的情況,一般的邪物是不敢當面作祟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謎上加謎
本來已經打算著要離開,但屍體的異狀讓我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老油子,示意他鎮定,老油子胡亂的點頭,臉色始終很不安穩,做盜墓賊,屍體見的多了,然而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一個熟悉而且親近的人身上,就讓他接受不了。
"柱子,我是來帶你回家的,你安生點,安生點......"老油子吸了口氣,調整一下情緒,然後試探著一邊念叨一邊重新朝屍體靠攏:"你有什麼心事,我都替你辦了,你家裡頭的老娘,我來養活,柱子......"
嗖......
就在老油子一步一步接近屍體的時候,一直微微顫動的空間突然加大了晃動的幅度,上下左右不停的輕輕搖動,彷彿隨時都會塌陷下來一般。我身在不遠處,卻能聽見那口井裡的水流動的異常迅猛,水花一串一串的翻滾出來,井底的東西好像有些壓不住了,要全力掙脫。
我心裡一驚,自從進來這裡,一直都謹記著那個老學究的話,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腦子還沒有真正轉過來彎,井中的水嘩的一下翻上來一股,一道隱隱約約的紅光從井中急衝出來,在上面飛快的盤旋一圈,從地面上的屍體頭頂唰的鑽了進去。
已經腐爛又開始膨脹的屍體好像頓時活了過來,從地面上直挺挺的坐起,又翻身站直,黃裡泛綠的屍水順著身體朝下流,微微一抖,臉上墜著的兩塊爛肉啪嗒落到地上。老油子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異變,噗通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但是我心裡是很清醒的,那道隱約的紅光從井裡出現的一刻就被我捕捉到了,就是它鑽進屍體身體裡,才導致了這樣的變化。那道紅光是什麼?是來自井底那顆蓬勃跳動的心臟?我沒有躲避,在原地全神戒備,跟那具已經站起來的屍體遙相對峙。
屍體的臉已經漲的不像樣子,腐爛的過程就是這樣,尤其是在潮濕的地方,死屍要膨脹很多。屍體的五官完全變形,發漲的眼皮子死死的蓋住眼珠,但是在它抽身站立起來的同時,眼皮使勁翻了翻,從那道縫隙裡,可以看到一股灰暗的目光在流動。
"又見面了......"屍體的嘴巴沒有張開,但是一道陰沉沉的聲音不知道從身體哪個部位散發出來,那聲音沙啞,蒼老,卻讓我聽的一清二楚。
我心裡頓時一滯,屍體的變化肯定來自那道紅光,換句話說,此時此刻開口說話的,是井底的那道紅光。又見面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它過去就跟我認識的?
"你是誰?不敢現真身嗎?"
"真身一現,你還能活嗎?哈哈哈......"屍體的語氣和笑聲都顯得越來越陰森,那笑聲裡帶著說不出的恨意:"大禹,又見面了,又見面了......"
一句話就如同一道天雷,讓我整個人都跟著心頭的震驚而搖移起來。大禹!大禹!整個空間裡除了我,就是老油子,這個稱呼肯定不是對老油子說的,那麼,這具附著在屍體上的紅光,是在叫我?
大禹,在河鳧子七門前人後人心中,都是神明一樣的存在,不容人褻瀆。屍體的話讓我心如雷震,恍惚中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前世,今生,那麼多的記憶,那麼多的謎題,今生的我難以回想起來。
前世,是什麼?是因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禹王?我不敢相信,我是誰?禹王是誰?很難讓我聯想到一起。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