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我一下子有些瞭然,我們河鳧子七門從古到今,不停的巡河,不停的奔波,就是為了協助當年的禹王,來鎮壓留在大河中的蚩尤殘屍?
一定是這樣,我忍不住暗中念叨了兩句,如果不是這樣,七門何苦死死的守在大河兩岸,那麼多年都不曾離開,不曾放棄。
"蚩猶如果真的從大河中掙脫,會發生什麼?"我越想越覺得不安生,大河中的九尊銅鼎,已經有三尊離開了原地,那種平衡是當年禹王苦心才營造出來的,一旦被打破,就很難完全恢復原狀。七門老祖爺真身鎮壓井中之心,那也只是無奈之舉,可能無法長久。
"我不知道他從大河掙脫,將會發生什麼,但那並不重要。"老學究想了想,抬眼望著我,道:"他被分屍鎮壓那麼多年,就算現在掙脫出來,也不會再有從前的那種威勢,你知道不知道,蚩尤已經不重要了,真正可怕的,是蚩尤下面的東西。"
"蚩尤下面的東西?"我愣了愣,但是隨即就想起來,之前在井中觀察那顆心臟的時候,就隱然覺得,那顆心臟的下面,還有一片隱隱約約的淡淡白光。我根本不知道那白光是什麼東西,又意味著什麼,然而此刻聽老學究一說,我立即就意識到,那片白光中的存在,才是大河下的終極隱秘?是比蚩尤更加可怕的東西?
第二百六十四章禹王氣息
"比蚩尤更可怕的東西,是什麼?"此時此刻,我滿心都是焦慮和不安,也真正的明白了,七門的祖先代代傳承,不惜生命和鮮血,防備的並不僅僅是依然在大河下的蚩尤殘屍,還有那片白光中的東西,這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切的中心和焦點。
"我說不清楚。"老學究搖頭,道:"可能,當年玄女傳給蚩尤的兩頁殘書,全都用到這條大河上了。"
我心裡感覺遺憾,但轉念想想,又覺得其實並沒有什麼可遺憾的,那種驚天的隱秘,不可能誰都知道。然而望著面前的老學究,我對他的身份更加好奇。這個人知道的很多,第一次對我講述了這些過去從來沒有人提及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肯告訴我這些呢?
"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什麼人?"我想著要把對方的身份弄清楚,他可能不會直說,但我一定得問。
老學究可能早想到我會詢問他的來歷,頓了頓,望著上空的星光,道:"玄女生性恬淡,不求名利,她說,這世上的生老病死,風吹雲動,山川河岳,飛禽走獸,都在自然中,萬事皆虛妄。她的道統,叫做自然道。"
"自然道,自然道......"我默默念叨著,難怪老學究會知道那麼多的往事,他肯定就是這個玄女道統中的一員。
我這麼一問,老學究也沒有迴避,直言不諱的承認了自己的來歷。身份明瞭,談話之間又少了一些隔閡,扯到了七門和聖域還有大河三十六旁門之間的恩怨糾葛中。
玄女的道統傳人,其實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斷絕過,始終存在。但是他們一般不問世事,七門和聖域之間的事,自然道比任何人都清楚,卻從不參與。
"眼下,已經到了我們不能不出的時候了。"老學究苦笑,老鬼說過,大河不穩,至多五年之內,就會有傳說中的天崩降臨,自然道也能感應到這一點,事關重大,他們再也無法隱忍,已經悄然出現在大河灘上。
我心裡一陣振奮,自然道的人一出現,勢必要影響現在的趨勢,這很可能會是和七門站在一條線上的勢力。但是談了那麼幾句,老學究的回答讓我隱隱有些心涼,他們不跟七門為敵,但同樣也不願跟聖域為敵,他們的宗旨,只是用平緩的手段來盡力阻攔事態的發展。那是自然道的初衷,從玄女羽化之後,門人就沒有違背過。
"我們盡力做我們該做的,七門和聖域之間的事,不是自然道可以完全掌控的。"老學究說出了實話。
我隱然失望,不過再一想,又覺得這沒有必要。七門的事情,七門人自己承擔,我不比別人差。
說到這兒的時候,上古的那段秘聞,我已經完全明白。心裡頓時又想起井裡那道紅光附著在屍體身上所說的話。那話怪異且讓我震驚,現在心緒一平靜,就愈發覺得話中隱藏著什麼深意。我一分神,跟老學究之間的話題就暫時打斷了,說起來很巧,我心裡正想著這件事,老學究也恰恰問到了這件事上。他問我在石門後面看到的井裡,那顆心臟下的白光是否旺盛,是否有沖天而起的徵兆。我如實回答,然後躊躇著道:"那顆心,對我說了兩句話。"
"哦?"老學究很有興趣的樣子,追問道:"說了什麼?"
"它說......"我緊張的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些也沒有必要去隱瞞:"它說,大禹,又見面了。"
老學究的神色一下子變的怪異,眼鏡後面的目光如同凝聚成了一條線一樣,全部直直的投射向我。這種目光讓我覺得很怪,心裡更不舒服。那個在腦海中一直翻來覆去的念頭,忍不住又膨脹起來。
前世,今生,那到底是什麼?如果不是前世今生,井中那顆蚩尤還未死的心,會說出那樣的話?蚩尤是上古時那件事情唯一的參與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事情的來由還有其中的人際關係了。
老學究那雙眼睛在此刻好想能看透人的心,彷彿一下子就明白我腦海中的念頭到底是什麼。我們兩個沉默著對望了一會兒,各自想著心裡的事,過了片刻,老學究臉上的表情都收斂起來,他用力搖了搖頭,道:"不會,絕對不會。"
"什麼不會?"
"你不會是禹王轉世。"老學究很肯定的道:"九是極數,禹王是上古人皇,十死十生,已經是極限了,他沒有轉世的機會。"
用老學究的話來說,禹王是真正的死去了,他不可能再轉世為人。我不是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但是他的話跟井中之心的話截然相反,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過,聽老學究這麼一說,我心裡倒是踏實了一點,大禹轉世,誰能負擔起那麼重的擔子。
"你肯定不是禹王轉世,但那顆心為什麼要那麼說?"老學究也在思考,一邊想一邊看著我,神色中總有種很奇怪的表情。我被他看的有點發毛。
說著話,老學究從身上取出一個很小的絲絨布袋,布袋打開,裡面是一尊三寸高的玉像。我跟彌勒來回跑了那麼久,冒充收古貨的二道販子,多少也知道些相關的知識。我看得出這尊玉像的玉料非常罕見,雕工也極其精美。
玉像是一個女子,三寸的玉像栩栩如生,眉目傳情。她溫雅和善,那張臉龐如同一片沒有形跡的流雲,渾然天成,完美無瑕。
老學究把玉像剛剛拿出來捧到我面前,他的手就抖了一下,面容跟著一變。這時候還是深夜,頭頂有一片璀璨的星光,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老學究身上,看到他手抖又變色,就覺得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無意中目光一瞥,我猛然發現那尊玉像的臉龐上,好像滴出了兩滴晶瑩的水滴。
"你不是禹王轉世,但......"老學究捏起玉像,遲疑了半天,才慢慢道:"但你身上帶著禹王的氣息。"
"帶著禹王的氣息?"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井中之心也不會錯認我是大禹。
"是帶著禹王的氣息,但那氣息從何而來,我就不知道了。"老學究把玉像裝了起來,抬頭看看天色。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清楚,還是有什麼隱晦不肯明說,總之是不再開口了,轉而又移開了話題。
"我知道你們七門的職責,你要做什麼,我不會阻攔。"老學究道:"事情緊急,自然道也會盡力而為。禹王留下的九鼎至少有兩三尊已經失去了效用,等到九鼎全部離河,大禍可能就阻擋不住了。"
對於九鼎,我心裡也漸漸有了另外的想法。聖域九黎旁門,都在全力尋找九鼎,找到一尊就會撈出一尊,如果九鼎真的保不住了,那麼就得全力收取大鼎裡面的血魄精華,那樣總比落在對方手裡要強得多。
"你要到什麼地方去?"我想著是在車上遇見的老學究,他肯定也要出遠門。
"你去吧,相逢是緣,分開也是緣,凡事有因有果,不用問了。"老學究擺手,停止了這次交談。這是自然道門人的處事宗旨,不跟人為敵,也很少和人結交,我理解他,沒有多說,轉身就走。
走出去幾步之後,我想想這次西行的目的,又停下腳步,回頭問道:"聖域的生死山,你知道嗎?"
"我沒有去過聖域,也沒有去過生死山,但是我知道,那是蚩尤的衣冠塚。"
當年蚩尤被禹王斬殺分屍鎮壓之後,消息流傳出來,南疆的九黎是蚩尤復活以後蟄伏的地方,極西的聖域又是他對抗禹王的老窩。蚩尤勇猛,從屬眾多,他的死訊傳出,九黎還有聖域都進行了葬禮,他的真身被壓在大河下面,聖域的生死山是一處衣冠塚,同樣也是聖域的祖地,每過一段時間,聖域人會在生死山進行隆重的祭祀。
"生死山裡,有一顆樹,很大的樹,你知道那棵樹嗎?"我接口問道,反正是要走了,藉著這個機會把這些事情全都問了出來。
"大樹?"老學究怔了怔,沒有去過聖域的人,能知道生死山已經很不容易了,對於那棵圖中的樹,老學究並不清楚。
老學究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我轉過頭,遙遙望向了西方。外曾祖母說過,生死山的樹,傳聞是蚩尤當年親手種下的,一棵樹,那意味著什麼?老鬼把這件事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甦醒片刻,唯一能表達的,就是讓我馬上趕到生死山去。他雖然沒有機會說的更多,然而我卻很清楚,那棵樹,必然有很重要的意義。
現在什麼都猜不出來,但是我相信,等到親自踏上聖域,尋找到生死山的時候,一切可能都會揭露出謎底。
第二百六十五章狂風塵暴
在我沉思著生死山時,老學究已經走的遠了。自然道,這個在事件中比我們河鳧子七門還要隱秘的勢力此次出現,最終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我找到蔫巴和老油子,老油子那種人眼睛裡帶水,跟著我在河下走了一遭,隱約就感覺到我可能不是一個普通的河灘人,一個勁兒的在跟老蔫巴套近乎,想和我們一塊走。我婉言謝絕了,在老河口這裡耽誤了幾天時間,熬了一晚上之後,馬上又帶著老蔫巴上路。
這一路再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我們從陝西過甘肅,最後再到青海。大河的源頭,都說是在青海的巴顏喀拉山,極其遙遠,當時的條件真的很有限,到了戈壁灘上就沒有更快捷的交通工具了,人生地不熟,進程非常慢。到了恭孜的時候,幾經周折,我找到了一個當地人,別人喊他尕老藏,四十多歲的年紀,過去經常在戈壁上行走,淘過金,也挖過冬蟲夏草,經驗非常豐富。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