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


"鏡兒湖!龍......"這個長著三隻眼睛的聖域人驚訝的幾乎說不出話,他額頭上那只一直隱藏著的眼睛肯定有異於常人的作用,能看到趴在我身上的老羊倌。
我心裡頓時緊張起來,聖域人從很久之前就在尋找位於大河上游的那只石頭棺材,現在老羊倌主動把鏡兒湖的位置暴露出來,鏡兒湖肯定危險了。我的拳頭握了握,眼下再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這幾個聖域人全都殺了。
我一動,對方也跟著動起來,這幾個人不是什麼超強的好手,除了那個三眼,剩下的人估計連命圖都沒有。我下了必殺的決心,出手狂猛且沉重,一拳把一個聖域人的胸骨打的綻裂。接二連三的衝殺,六個人被放倒了三個,三眼知道了鏡兒湖的秘密,再也無心跟我糾纏,轉身騎著一匹矮馬就跑,我被剩下的兩個人纏著,暫時脫不開手,等到解決了這兩個人,三眼已經順著兩座雪山之間的山路跑出去好幾十米。
當時我只想著絕對不能讓聖域的人知道鏡兒湖,拼了命一樣追趕三眼。那種矮馬很結實耐勞,但是在崎嶇的道路上畢竟不如人那麼靈活,一口氣朝前猛追了差不多百米遠,我抽手掏出打鬼鞭,用力朝前一甩,鞭稍堪堪捲住三眼的脖子,把他硬生生從馬背上拖了下來。
"死!"我出手如電,不等三眼落地反擊,轉身用膝蓋壓住他的脖子,這人可能帶著命圖,不那麼容易殺掉。我抖手掏出一把刀子,劃開他背後的皮襖,在他後背上猛割了兩刀,用力掀起帶著命圖的皮。
三眼吃痛,但是被我壓在身下,就好像壓著三尊禹王銅鼎,難以翻身,帶著命圖的皮一揭掉,他就活不下去了。
啾啾......
就在這個時候,從三眼身上驟然飛出來一隻只有三寸長的鳥兒。三眼可能知道自己活不了,額頭上那只豎眼裡彭的冒出一縷淡淡的白光,白光飛快的附著在那隻小鳥身上,三寸小鳥沖天而起,情急之下,我抬手甩了一鞭子,但沒能打中它,就那麼一轉眼的功夫,小鳥已經飛上了半山腰,繼而消失在遠處。
"糟了!"我額頭頓時冒出一層冷汗,那隻鳥兒一定帶著鏡兒湖的秘密,趕回了聖域,但是此刻已經阻攔不及。
第二百七十四章聖域裂谷
心裡的危機感驟升,然而鳥已經飛的看不見影子。當時腦子亂了,緊張的思考了一下,只能盡全力快速趕到聖域去,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一絲機會。之前情況緊急,我出手太重,幾個普通的聖域人都死掉了,一個活口都沒留。我想了想,匆忙把幾具屍體掩埋在雪下,然後一拳把一匹矮馬打翻。
我把昏死的矮馬緊緊綁到另一匹馬的背上,掏出刀子,在馬後股用力紮了一刀,矮馬吃痛,馱著同伴不要命的朝前跑。一匹矮馬至少得有三百斤,那馬背負這麼沉重的負擔,拼了命也跑的不快,我帶著老蔫巴和蓮娘在後面追趕,這樣的馬是聖域人出入雪峰的交通工具,肯定記得回去的路,只要緊緊追著它,一定可以找到聖域。
矮馬的耐力很強,一路被我們追著,不肯停腳。就這樣疾奔了整整一天,到第二天黃昏的時候,那匹馬終於到了體力的極限,搖搖晃晃的踉蹌了幾步,兩隻前腿一彎,噗通一下歪倒在地,口吐白沫。我們追到跟前,矮馬還不肯就範,站都站不起來了,硬挺著朝前蠕動,我解開它背上的另一匹馬,負擔減輕了,它勉強站起身,打了個響鼻,一瘸一拐的慢慢朝前跑。就這樣又跟了四五里,前面的地勢猛然一變。
那好像是雪峰群中的一小塊盆地,生在兩排高聳入雲的雪峰之間,如同一道寬大的裂谷。裂谷不知道有多深,上面漂浮著一層好像多少年都不曾散掉的灰霧,透過隱約的霧氣,能看見裂谷中佈滿了積雪。站在這個地方,能見度不高,除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雪,好像什麼都看不到。
我抬頭朝那邊觀望了一眼,在裂谷遙遠的另一端,灰霧中探出了一截塔尖。在這種情況下,那一截隱約從霧氣中伸出的塔尖,無疑表明,這裡有人存在。
聖域?這就是傳說中的聖域?
我不敢完全確定,而且身在大裂谷的邊緣,不能不小心。我把還沒死透的矮馬埋到雪地裡,然後蹲在裂谷邊上觀察著,過了大概十多分鐘,灰霧之中露出了點點火光,火光在移動,明顯是拿在人手中做照明工具的。看到這裡,不管有沒有旁證,這個地方,十有**就是聖域了。我形容不出心裡的感覺,讓老蔫巴和蓮娘留在上面藏好,自己悄悄穿過籠罩在裂谷上方的那層灰霧,朝深處邁進了一點點。一透過灰霧,視野就清晰了一些。剛剛一露頭,下面星星點點的火光像是螞蟻一樣的在蠕動,密密麻麻一片。我聽到了嘈雜聲,還有亂七八糟的響動,心裡猛然一驚,下意識就想抽身退走,但是又看了幾眼,我發現那些人並不是衝我來的。
不知道多少人在裂谷的底部聚集,然後分成兩路,手持火把朝著裂谷另一邊湧動。我聽到一陣隆隆的聲響,好像在打雷,也好像在放炮。緊跟著,那些手持火把的人全部匯聚到一處,推動著什麼東西,我看不清楚,只能冒著危險靠近了一些。這道裂谷通往地面有一條寬闊的路,可能是人為修建出來的,至少兩三百個人推著什麼東西,把它從裂谷底部推到地面。光線有限,我始終沒能看清楚他們推動的是什麼,一直到人群湧動至裂谷上方的地面時,我才模模糊糊的看到,那好像是一塊石頭,巨大的石頭。
緊接著,一輛古老又沉重的大車被十多匹矮馬拉著行駛上來,人群像是螞蟻在合力搬動東西,把那塊奇形怪狀的大石頭放在車上,石頭壓的大車格格作響,沉重之極,等到石頭裝上大車,二三十個裹著獸皮的聖域人護在大車兩旁,車輪滾滾,從裂谷這裡出發,沿著出山的路而去。
我根本不清楚那塊石頭是什麼,也不清楚這些人要到什麼地方去,然而有了前幾天的經歷,我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只從三眼身上脫身而出的小鳥。那隻鳥飛的極快,肯定在我們到來之前已經把信息傳了回來。我很懷疑這二三十個裹著獸皮趕著大車的人是衝著鏡兒湖而去的,但是不用湊近觀察就能感應到其中至少有四五個我對付不了的高手。力量懸殊太大,如果這樣硬著頭皮過去阻攔,跟找死也沒什麼區別。
遲疑了片刻,大車已經隆隆的消失在裂谷附近的雪山山路之間,好容易來到了傳說中的聖域,我不想還沒有任何結果就這樣離開,左右為難,只能顧著一頭,我忍住心裡的不安,繼續在原地注視。那群人送走了拉著石頭的大車,接著就從原路返回,等到他們全部進入了裂谷深處,地面這邊平靜了。一條大裂谷狹長幽深,我的目的地是生死山,但站在裂谷邊緣,還不知道生死山究竟在那個方位。
我們就在這裡連著藏了一天一夜,裂谷偶爾會有人進出,裂谷內的地域很廣闊,我想著聖域人不可能把一整條裂谷都守的嚴絲合縫,會有防守上的漏洞,所以觀察了一天之後,找到一個荒僻的角落,從哪裡孤身穿過灰霧,真正進入了裂谷中。
聖域人不知道在這片裂谷中的冰天雪地間生存了多少年,進入裂谷之後,處處可以看到人為的痕跡,巨大的冰塊壘砌出來的房子三三兩兩散佈在四周,裂谷的西邊,有一片圍著邊緣而生的冰窟,那是聖域人的居住地,也是人煙最繁茂的地方。我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冰窟的四周,到處都是堆積在雪中的骨頭,層層疊疊,那都是聖域人吃掉血食之後留下的殘骸,讓人憤恨又不寒而慄。
"拉過來,拉過來......"
我緊緊貼在身後的石壁上,一轉臉就聽到遠處有人在吆喝,緊跟著,三四個聖域人拖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只有三四歲的孩子,從一個冰窟裡走出來。聖域人吃血食如同宰殺牲口,那個女人想要護住孩子,卻力不從心,她赤著雙腳,被人抓著頭髮,使勁伸出手想要把旁邊的孩子抱在懷裡。
"媽......媽......"三四歲的孩子骨瘦如柴,張開嘴哇哇大哭,也在伸手探向自己的母親,但是一步之遙卻如同千山萬水,母子兩個將要被宰殺,那個母親臨死之前連孩子的手也觸不到。
我面前十多米遠的雪地完全被鮮血染透了,猩紅一片,那可能是聖域人殺人的地方,腥風撲鼻。母子兩個被拉到這裡,踉蹌著撲倒在地。那女人掙扎著爬起來,想拚命抱住孩子,但是身子剛剛一動,一把尖利的長刀已經從她後心一穿而過。刀尖從女人的胸前透了出來,血花飛濺,面前的孩子臉上濺滿了母親身上的鮮血,那一刻,她嚇呆了,停止了哭泣,呆呆的望著母親的嘴角不停的朝外湧動血沫。
"這個小的肉嫩,咱們是沒口福了。"殺掉母親的聖域人抽出刀子,若無其事的在鞋底上一抹,轉身走向木愣愣發呆的孩子。那小女孩兒只有三四歲大的年紀,圓圓的小臉被餓的雙頰深陷,那雙大眼睛含滿了淚,她還不會反抗,不會躲閃,看著一步步舉著滴血的尖刀走向自己的聖域人,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我不想暴露自己,但此時此刻,我無法再隱忍了,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胸腔轟的衝到了頭頂。我想,我這樣的人注定是做不了大事的,我不夠隱忍,不夠深沉,遇見這樣自己無法承受的事,就會衝動。
我一步從藏身地衝了出來,三個聖域人完全沒有料到會有人中途插手,就那麼愣了愣,我已經衝到跟前,一把按住那個持刀的聖域人,劈頭蓋臉就是一拳,對這種人,根本無需留手,這一拳幾乎打爆了他的頭顱。
"你們,還是人嗎!?"我帶著一腔怒火,轉身衝向另一個聖域人,這些做雜活的聖域人只是泛泛之輩,沒有多少本事,擋不住我雷霆一擊,第二個聖域人的腦袋彭的被打的崩裂,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前後殺了兩個人,本來應該很順利,然而背上的老羊倌是個沉重的負擔,無形中影響了我的速度,第三個聖域人沒來得及殺掉,對方一屁股坐到地上,狼嚎一般的發出示警聲,這裡距離冰窟群不遠,示警聲傳出去,那邊隨即有了動靜,我一把抱起已經嚇呆的孩子,飛身一躥,一腳踢到聖域人的心窩上。
星星點點的火把在冰窟群外圍亮了起來,不知道多少聖域人循聲而來,我抱著孩子拔腳就跑。身後的來路被人截斷了,回不去,只能朝前正前方狂奔。我對這裡的情況和地形一無所知,只知道前面應該是裂谷的西方。
黑漆漆的前路,不知道通往何方,腳下只有一條路,沿著這條路跑了一段,我的心就開始突突的猛跳,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慌。但那種恐慌背後,卻又有一絲興奮。那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預感,非常奇怪的預感。
我預感到,這條路的盡頭,好像有一個人,正在等我。
第二百七十五章萬夫莫敵
我孤身一人抱著三四歲的孩子,在裂谷裡好像捅了馬蜂窩一樣,追擊的人越來越多,最初的時候,還都是些普通的聖域人,但時間一久,就有高手漸漸衝到了前面。有兩個人騎著矮馬,他們熟悉裂谷裡的地形,追擊中佔著優勢,離我愈發近了。
這樣下去不行,我瞅準機會,身形放慢了一點,等到一匹矮馬離我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猛然一回頭,手裡的鞭子唰的甩出去,纏住馬腿,硬生生把矮馬給拉倒。馬背上的人動作快的像是一道光,不等馬匹倒地,整個人已經飛鳥一般的跳起來。我看到這是一個聖域的重瞳,但一隻眼睛瞎了,身手很硬。落地之後一刻不停,順勢一拳朝我砸過來,我隨手擋了擋,就覺得胳膊像是被一根鐵棒子給打中了,隱隱發麻,二話不說,藉著被震退的餘勢,扭頭就跑。
這是一場持久的追擊,目前我只在速度上微微佔據了一點優勢,卻始終無法甩脫身後的敵人。不知道在皚皚的積雪中奔跑了多久,懷裡抱著孩子,背後還馱著老羊倌,越來越吃力。真被追的急了,我就想硬著頭皮轉身跟他們大殺一場,然而懷裡的孩子已經嚇呆了,一動不動的窩著,兩隻大眼睛中的驚恐一直流轉著。我的心隨之一軟,這是個年幼又可憐的孩子,我可以不要命,但既然救了她,就是想讓她好好的活下去。
我打消了轉身硬拚的念頭,繼續猛跑,形勢的確很不好,腳步漸漸沉重,被老羊倌陰魂不散的纏著,身軀疲憊到了極點。
"止步!不許再朝前跑了!否則活剝了你!"正在奔跑中,後面的獨眼重瞳突然扯開嗓子衝我大吼起來。
我不知道這一路追擊持續了多長時間,只覺得已經跑出去很遠很遠,幾乎到了裂谷縱向的另一端,這時候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但是獨眼重瞳的話一出口,讓我察覺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抬頭朝前面看了看,在裂谷的盡頭,一高一低兩座小山左右相對,中間有一道不怎麼寬的山道,獨眼重瞳好像對前面那個地方有些忌諱,身後那些聖域人的腳步也微微發滯。
這肯定是我第一次來到極西的雪山聖域中,但眼前的情景卻讓我覺得似曾相識般的熟悉,幾乎不用多想,老鬼胸前那幅圖的痕跡就展現在腦海裡。這個地方,隱約就是那幅圖中的樣子,對於那幅圖,我覺得很重要,所以牢牢記在心裡。這樣一來,不用後面的人多說,我也知道,現在肯定是到了聖域的祖地,生死山。當初聽外曾祖母說過,生死山是聖域祭祖的地方,平時不准人靠近。
生死山近了,我心裡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圖中的那棵樹,老鬼千辛萬苦的從極西趕回大河灘,就是為了把這個消息傳回去。秘密,就在眼前了!
我根本不管那麼多,不論後面的人怎麼呵斥阻止,腳步還是飛快,用盡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把速度提升到極限,衝著高低兩座相對的小山猛衝而去。後面的獨眼重瞳恨的咬牙切齒,卻追不上我,跺著腳的破口大罵。我正跑著,又覺得有點不對勁,此時此刻看起來,後面那些聖域人對生死山的忌諱,好像不僅僅因為這裡是祭祖的祖地那麼簡單,就如同生死山蟄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讓他們心有不甘卻不能不放慢腳步。如果放在平常的情況下,我肯定要好好的斟酌一下,看看值得不值得冒這個險,然而這時候危在旦夕,也顧不得再考慮那麼多。
一高一低兩座山緊緊相鄰,山間的山道非常狹窄,入口處只能容三四個人並排通過,傳聞中,這是九黎的始祖蚩尤當年密謀為禍中原的一個老窩,蚩尤曾經在生死山居住,並且親手種下了那棵樹。我一口氣跑到了山道的入口前,獨眼重瞳在後面硬生生的停下腳步,大喊道:"給我站住!"
他越是這樣焦急,我跑的越快,身形一動,就要從山道的入口衝進去。就在這個時候,寂靜無聲的山道入口裡面,突兀的顯現出了一隻手,那隻手悄然從黑暗處一拍而來,沒有浩大的聲勢和驚人的響動,卻帶著一股死亡的氣息。我的瞳孔猛然一縮,跑的這麼快,想要抽身已經來不及了,身子猛的一扭,沒能完全躲過去,被那只突如其來的手掌微微擦了個邊。
僅僅就是這一下,我半邊身子都好像要碎裂了,腳步一踉蹌,抱著孩子在地上打了個滾。等抬起頭的時候,那隻手的主人已經慢慢從山道後面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這這......"獨眼重瞳還有後面一眾聖域人頓時像羊見了老虎一樣,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開始不停的後退。我在原地掙扎了一下,身體的疲憊難以抵擋,這麼一倒下去就恨不得好好的睡一覺。
那個人從黑暗中走到了山道的入口,獨眼重瞳絕對是個高手,但是那人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目光在我身上一瞥。我同時也看到了他,這個人的年紀真的不好說,以我的眼力都感覺不出他到底有多大的歲數。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