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


這些人可能也是剛到河灘不久,雨後的月光尤為清亮,我和大頭佛剛剛爬到沙堆上面,就看到河灘的人群裡,顫巍巍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這道身影是曾經見過的聖域瞎子,他慢慢走到河邊,側耳聽了聽,然後一揮手,後面有人舉起一根細長的鐵棍,在瞎子指點的地方插下去,細鐵棍插進河灘的沙地足足有七八米長。
嗡......
細鐵棍露在地面的一截只有一米多,這時候就像被什麼東西給震動了一樣,急速的顫動著,聖域瞎子抬手摸摸鐵棍,隨即點點頭。周圍的人全部都動起來,七手八腳的佈置,看著他們忙碌了一會兒,我隱約分辨出來,他們又在用鎖河陣鎖住這片河道。我的心跟著一緊,這些人鎖河,肯定不是小事,也不是好事。
河道一被鎖住,水流馬上就緩了,兩條小船一左一右從河道兩端出現。這次的事情,估計有九黎人參與,兩條小船的船尾,各有一個赤著上身的人,臉上黑一道紅一道,抹的和唱戲的大花臉一樣,他們在小船上不斷的移動腳步,四肢扭曲的很詭異,還有人在敲打著手鼓。
"九黎的儺舞。"大頭佛悄悄對我說了一句,
轟......
兩條小船的船尾上,驟然冒起了一片火光,火光是從一個白森森的牛頭裡燃燒出來的,手鼓的節奏猛然一變,咚咚如同戰鼓,兩個儺舞者的姿勢加快,舞步更加怪異。就這樣,兩條小船一邊敲鼓跳著儺舞,一邊慢慢的靠近被鎖住的河道。
"他們要幹什麼?"大頭佛皺起眉,但是仔細的觀察了半天,還是摸不著頭緒。
本來我也一無所知,然而看著看著,我就覺得這兩條小船好像是在引著水裡的什麼東西。
想到這兒的時候,小船已經接近了被鎖著的河道,兩條鎖河的符文鐵鏈被硬生生的提起來,兩條小船唰的鑽進水流變緩的河道。我總覺得小船上是在進行一場簡單卻又很神秘的儀式,而此時此刻,整個儀式達到了**,兩個儺舞者驟然蹦起來老高,又重重落在船板上,體如篩糠,跪地不起。
平靜的水面好像隱隱泛起了兩股漩渦,兩艘小船匆匆忙忙從鎖河陣的缺口重新鑽了出來。那片河道頓時不安穩了,水花一股一股的,上下起伏。水流本來旋轉的緩慢而且有規律,但是時間一長,轟鳴不止,就好像水面下頭有幾股很強的力量突然碰撞纏繞在一起。
聖域瞎子就在水邊不斷的傾聽這股響動,驟然間,水面掀起了一股大浪,聖域瞎子的功夫很差勁,眼睛又看不見,一下子被這股大浪給打翻在地。旁邊的人把他扶起來的時候,聖域瞎子連聲大喊:"成了!"
咕嘟咕嘟......
水面下相互交織纏繞的力量終於漸漸浮出了水面,我看見兩塊烏黑的石頭上下疊加在一起,正死死的壓著一口石頭棺材。這一下我就明白了,兩條小船果然是從水裡引來兩塊烏黑的石頭,藉以對付石頭棺材。石塊是蚩尤時代留下的東西,凶戾的氣息好像隨著河風四散飄開。
我看的心裡非常緊張,但是剛剛天雷化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趴在沙堆上面,只剩下乾著急的份兒。
第三百二十一章天降救兵
當時我就想著,沒有誰能阻止聖域和九黎的人在大河裡打石頭棺材的主意,我的身子不安的微微一動,大頭佛馬上就把我按住了,他不是七門人,遠沒有我那麼看重石頭棺材。
這邊心急如焚,那邊的行動仍在進行,兩塊烏黑的石頭壓著石棺,石棺明顯有了動靜,但是被壓的很緊,左右晃動,卻甩不脫上頭的兩塊黑石塊。一群人都靠近了河邊,聖域的龍鰓披著避水的魚皮衣,噗通跳進河裡。如果在正常情況下,石棺下面,必然有一尊銅鼎,石頭棺材被壓住,下面的銅鼎岌岌可危。我趴在沙堆,什麼都做不了,心裡這麼一急,身體裡四尊銅鼎的影子飛速轉動,被天雷觸及過的神魂開始滋養復原,但這也不是三五分鐘的事,等到完全恢復如初,河灘邊上那幫人說不定已經把銅鼎撈上來運走了。
兩條鑽出鎖河陣的小船就徘徊在旁邊,牛頭火焰熊熊燃燒,兩個儺舞者仍然在控制著黑石塊。我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了,恨不得馬上衝過去。
彭......
一聲沉悶的火銃聲從上游傳來,那是巨大的火銃,每年宗族祭祖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用,緊跟著,黑暗的上游驟然亮起了一束一束的燈光,兩條大船迎風破浪,順著水流飛快的駛來。看著這一幕,我心裡說不清楚是緊張還是興奮,從那聲火銃還有大船來看,好像是沙幫的船。
大船速度很快,呼啦就到了眼前,卻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徘徊在鎖河陣旁邊的小船躲閃不及,被大船轟隆撞飛了,兩條大船一左一右,一頭扎進鎖河陣,齊齊停了下來。這一下我看的很清楚,果然是大沙圍沙幫的船。
"這是要搞什麼!"聖域瞎子眼看著打撈在順利進行,突然半路有人出來搗亂,跳著腳在岸邊破口大罵。
"是大沙圍和金窯的人?"岸邊的旁門人望望兩條船,都是行走河灘的人,一看見船上的標記,就馬上能分辨出對方的來歷。
"都嫌自己命長是不是!"有人冷笑著沖大船喝道:"七門的陳近水已經死了,沒人會再給你們連把撐腰,自己過來找死嗎!"
"放屁!"大船船頭上人影一閃,我看到金大少推開眾人,站在船頭邊,他平時梳理的油光水亮的頭髮被河風吹的一團紛亂,臉上再沒有那種玩世不恭又大大咧咧的神情。我在塗家身亡的消息,很可能已經傳遍了四方,金大少不會打聽不到。
"你耳朵聾了?"對方笑罵道:"陳近水在塗家被燒成了一塊碳,在場那麼多人,誰會沒事做了逗你玩?都他娘的醒醒吧!陳近水死了!"
"你們都死了!近水也不會死!"金大少的臉色一寒,從認識他到現在,極少會見到他板著臉跟人交談,我看見他的身子晃了晃,突然抬腳用力一跳,從大船的船頭跳到浮出水面的黑石塊上。
我心裡百感交集,一顆心噗通噗通,像是要從胸膛裡蹦出來一樣。金大少看著油嘴滑舌,但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跟著我東奔西走了那麼久,多少知道一些七門的事情,知道我們一直都在守護大河中的石棺和銅鼎。我身亡的消息傳出來,他就聯合大沙圍的韓家在做我沒有做完的事。
"金窯這次是想自絕?"河邊的人可能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危言恐嚇,想把金大少那幫人嚇退。
"陳近水,是我們大沙圍韓家的姑爺,他不在,這些事,我們替他扛!"韓成也站在船頭,迎著河風大聲喊道。
"你們扛得動嗎!真是不知道死活!"旁門的人在岸邊叫了幾聲,又小聲的去詢問聖域瞎子的意見,聖域瞎子煩躁的擺擺手,示意把麻煩先解除掉。
嘩啦啦......
河灘上的人很多,聖域瞎子一擺手,立即有十幾個人推著小船下水,一窩蜂的湧到了停滯在鎖河陣的大船旁邊。我很擔憂,下水的人看著就身手強硬,很難對付。
"來吧!來多少,咱們照單全收!"金大少一個人站在浮出水面的黑石塊上,一步不讓。這一次,大沙圍和金窯顯然也有充分的準備,采砂淘金,那是河灘上最掙錢的兩個行業,沙幫金窯財力雄厚,不知道花了多少錢請來幫手,小船上的十幾個人靠近的同時,大船也有人露面迎敵,雙方立即在平靜的鎖河陣裡面殺成一團。
"再去一些人!趕緊給我把事平了!"聖域瞎子唯恐夜長夢多,在岸上大叫,頓時,守在岸邊上的幾個高手也隨即下了河。我看的很揪心,然而金大少和韓成好像抱了極大的決心,硬著頭皮頂住攻勢,在鎖河陣裡堅持。我本來哇涼的心又開始升溫,金大少他們帶來的人也很強勢,雙方只要糾纏下去,到了天亮,聖域和九黎的人就不敢那麼明目張膽,十有**會偃旗息鼓,而我也能趁著這個機會盡力復原。
金大少站在黑石塊上給自己的人鼓勁,整個人就成了很明顯的目標,這是金總把的命根子,聖域下水的高手剛剛圍攏到黑石塊附近,大船上也跟著跳下來幾個人把他們死死的截住。
"給我打!朝死裡打!"金大少連聲吆喝:"打死一個,到我這兒領二兩金砂!"
嘩......
就在金大少梗著頭連聲大叫的時候,岸邊身影一閃,之前我和大頭佛見過的兩個聖域蝠翼,無聲無息的貼著水面滑動過來,一直到黑石塊附近,才猛然抽身而起,背後的翅膀舒展,像兩隻蒼鷹飛過頭頂,貼著金大少的頭皮唰的飛了過去。這一下粹不及防,金大少差一點就從上面掉下來,勉強穩住身子,臉上已經多了幾道血跡,蝠翼殺人不留手,下手非常重,金大少臉上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不等他有什麼反應,兩個聖域蝠翼在半空一轉彎,重新俯衝過去。我的心立即被揪緊了,金大少有多少功夫,我心裡很清楚。
彭彭......
就在兩隻蝠翼再次貼著金大少的頭頂飛過去的時候,金大少整個人突然一縮,死死的蹲在地上,兩隻手裡驟然多了兩支槍,不由分說扣動扳機,彭彭兩槍過去,硝煙瀰漫。那麼近的距離,土槍的威力相當巨大,一團尖利的三角鐵砂劈頭蓋臉打了蝠翼一身。兩個聖域蝠翼同樣粹不及防,掙扎著飛出去十來米遠,一前一後落到水裡。水裡都是正在劇鬥的人,蝠翼落水,馬上被金窯的人給圍住,他們身上帶著傷,動一動都困難,讓圍住的同時就被揍的半死。
"真他娘的以為我是吃閒飯的!?"金大少吹吹土槍槍口的煙氣,咬著牙望向岸邊:"老瞎子!有種給我過來!崩不死你!"
我心裡激動萬分,鎖河陣裡的局面雖然混亂不堪,但沙幫和金窯的人都出了死力,尤其是花大價錢從外面請來的幫手十分強勢,就算不能佔到多大的便宜,卻可以死死的拖住對方。只要這樣堅持下去,等到天色一亮,聖域和九黎的人一定會退走,危機即將解除。
就在河裡斗的你死我活的時候,從河灘岸邊的遠處,飛快的出現了兩頂陰陽轎,轎子一溜煙般的跑到了河邊,旁門頭把還有聖域聖子的身子接著就從陰陽轎裡出現。看到聖域聖子,我的心就是一扭,感覺說不出的彆扭。這不是我第一次見他,兩個人本來一模一樣,外貌幾乎沒有多大的區別,但現在卻物是人非,他還是原來的他,我卻已經變成一個不堪入目的醜乞丐。
正因為這樣,聖域聖子一出現就讓我感覺非常敏感。心裡默默一想,松樹嶺的張龍虎十有**已經化掉了那只命紋蛛上縱橫交錯的命紋,我和聖域聖子本來糾纏在一起的命格,現在各自分開了。
"這個事情,要謹慎!"旁門頭把臉上蒙著面具,口氣有些不安,對聖域瞎子道:"石棺裡的東西一出來,我們可能對付不了!"
"有九黎的上古戰魂壓著,至少能壓個一時三刻,我們只取銅鼎!"聖域瞎子道:"事情已經做到這份上了,要收手?"
旁門頭把的目光一瞥,立即看到鎖河陣裡的血雨腥風,聖域瞎子咬牙切齒,道:"本來已經差不多了,這幫人不知死活的衝出來,亂了我們的陣腳!"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