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丑蛋的爹和妹妹也是前年那一次死的,現在家裡只剩下丑蛋和經常發瘋的娘。
聽到那一聲尖嚎,苗君儒的內心沒來由地一抽,拔腿朝村西頭跑去。
石屋前圍了不少村民,丑蛋的娘癱坐在屋前的台階上哭嚎著,屋子前面圍了不少村民。守春的手裡捏著一張紙,不斷發出歎息。他見苗君儒走過來,忙上前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這上面寫著什麼?」
苗君儒接過一看,見這張草紙上用木炭寫著:拿三袋糧食和五十塊現大洋,今晚酉時之前送到十八里盤的大樟樹下,逾期人頭伺候。下面畫著一個骷髏頭。
守春說道:「除了丑蛋之外,村裡還不見了兩個上山砍柴的。這張紙就放在村西頭你昨天差點被埋的地方,是醜蛋娘發現的,上面還有一件丑蛋的衣裳。你說這上面都寫的啥?」
苗君儒說道:「要你們今晚酉時之前,拿三袋糧食和五十塊現大洋,去十八里盤的大樟樹下換人。」
守春說道:「這麼說,他們是被土匪綁了票了?讓我們拿東西去換人?」
苗君儒點了點頭。這年頭,土匪綁票的事情實在太多,土匪要的是錢和糧食,只要保證把錢和糧食送過去,人就沒事。
守春為難地說道:「三袋糧食,村裡倒還有,可是那大洋,村子裡確實連一塊都拿不出來!」
苗君儒問道:「那你們從山外面買媳婦,用的是什麼?」
守春說道:「糧食,山羊,另外加一點金子。」
苗君儒笑道:「有金子就成,金子能換大洋。照眼下的行情看,一兩金子能換二十到三十塊大洋呢。」
守春說道:「祖宗傳下的規矩,金子只能用來娶媳婦。」
苗君儒火了,罵道:「人都要死了,還留金子做什麼?」
崔得金從人群中走出來,將苗君儒手裡的那張紙拿過去看了看,罵道:「又是這個傢伙,怎麼敲詐起老百姓來了!」
苗君儒問道:「你認識他?」
崔得金說道:「下面這個骷髏頭是山外一股土匪的標識,當家的叫李大腦袋,窮人出身,手下有好幾十號人。平常他們只綁地主老財的肉票,也打鬼子和漢奸。肖司令幾次想收編他們,可他就是不答應。這陣子鬼子掃蕩得厲害,估計他們在山外待不下去了,才逃到山裡來的。這事既然被我遇上了,我可不能不管。」
苗君儒問道:「你想怎麼管?」
崔得金說道:「我是八路軍,我去見他們,對他們曉以民族大義,勸他們不要為難老百姓,把人給放回來。」
苗君儒說道:「你不是說鬼子掃蕩得很厲害麼?他們這麼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都快餓死了,誰管什麼民族大義呀?」
崔得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還能怎麼辦?拿糧食換人呀。」
崔得金問道:「就算這一次拿糧食把人換回來了,可他們下一次還要,那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我們可以跟他們說,村裡就這點糧食,都給他們了。土匪也是人,他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想辦法。」
崔得金說道:「那好吧,我和你帶糧食去換人,你對他們說吧。」
守春很快叫人裝了三袋糧食,拿出一小塊金子遞給苗君儒,低聲說:「糧食可真的不多,金子倒還有一點,你要真能把人救回來,我也給你一塊。」
苗君儒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金塊,約莫有二三兩重。就這麼一個大山溝裡的小村子,居然能拿得出這麼多黃金,要真讓土匪知道,還不直接來搶呀?當下說道:「我盡量把人帶回來。」
三袋糧食就放在驢車上,崔得金想往裡面塞一隻長槍,被苗君儒制止住了。崔得金叫道:「跟土匪打交道,得防著點兒。」
苗君儒說道:「我們是帶著誠心去的,連你身上的那支槍也得留下。如果沒有膽量,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
崔得金解下身上的盒子槍,大聲道:「槍林彈雨我都鑽過,還怕了那幾個土匪不成?走。」
兩個人趕著驢車,朝山外的十八里盤走去。
十八里盤是一道陡坡的名字,上下十八里,距離抬棺村有二十幾里山路,山路沿著山腰轉悠,一側靠山,另一側是深不見底的山溝。對抬棺村的村民而言,翻過十八里盤就是山外了。村裡有兩個媳婦,就是從十八里盤外的地方買來的。
大樟樹就在十八里盤的最頂上,苗君儒和崔得金趕到樟樹底,已經是午後了,可離酉時還早,這一路上,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眼看著日頭漸漸偏西,從山道那邊終於來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那人鬍子拉碴的,長得虎背熊腰,看上去四五十歲的樣子,頭上戴著狗皮帽,上身穿著粗布棉衣,披著老羊皮襖,腳上穿著一雙破皮靴,腰裡繫著一條寬皮帶,插著兩支盒子槍,還有一排繫著紅布的飛刀,走起路來腳下虎虎生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背漢陽造的壯漢。
兩人的腿腳都很快,轉眼間就來到了苗君儒的面前。
苗君儒從車上跳下來,上前拱手道:「當家的,我們是帶糧食來贖人的,糧食在車上。都是窮人,這錢實在拿不出來,還求你高抬貴手,請把人放了吧?」
那人上下打量了苗君儒和崔得金一番,拔出手槍指著他們說道:「你們不是那個村裡的人,說吧,給老子唱什麼戲呢?」
苗君儒說道:「我們確實不是村裡的人。我叫苗君儒,是北大的考古系教授,他叫崔得金,看他身上穿的那衣裳,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吧?」
那人只瞟了一眼崔得金,便把眼光定在苗君儒的身上,驚喜地問道:「你說你叫苗君儒,是北大的考古系教授?」
苗君儒說道:「不錯,我就是苗君儒,如假包換。」
那人哈哈笑道:「咱們這回可真踢到寶了。兄弟們,都出來吧。」
從大樟樹後面的山林陸陸續續走出十幾個人來,有的手裡提著漢陽造,有的拿著大刀和梭鏢。丑蛋和另兩個村民被人用繩子捆著,嘴裡還塞了破布。
苗君儒說道:「這位當家的,我可不認識你。」
那人朝苗君儒拱手道:「在下叫李大虎,江湖人稱李大腦袋。你不認識我,該認識邯鄲城內有朋客店的韓掌櫃吧?」
苗君儒說道:「我和韓掌櫃確實有些交情,怎麼了,你認識他?」
李大虎笑道:「像我們這種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好歹也認識幾個人吧?我聽韓掌櫃說,他認識一個北大的考古系教授,叫苗君儒,可有本事了,不管什麼真假古董,一眼就能看出來。」
苗君儒問道:「莫非你有古董讓我看?」
李大虎說道:「我手下有個兄弟,外號老地耗子,從地下掏出來一點兒東西,正想找個會看的人給看看,估個價,也好找買家。」
苗君儒問道:「東西在哪裡?」
李大虎說道:「離這兒不遠,我帶你去就是。」他接著對手下的人說道,「如今鬼子封鎖得很緊,有錢也買不到吃的,看在苗教授的面子上,收下糧食,錢就不要了。兄弟們,把人放了!」
《帝王秘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