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習以為常,沒開客廳的燈,利用手機當電筒開了我臥室的門,先走了進去。徐廣利卻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往隔壁的門縫裡面瞄了幾眼,臉上帶著古怪笑容。
我的床一米四寬,勉強也能睡得下兩個人,但是兩個大男人躺在一起聽隔壁的**之聲實在有些尷尬。我突然想起房東把小間的鎖匙留在我這裡,方便來看房的人,小間裡面有現成的床,於是我找出鎖匙打開了小間的門,把徐廣利趕到小間去了。
我覺得有些頭暈,也很疲憊,往床上一躺就不想動了。徐廣利的方法真的有效嗎?明天能發財嗎?這件事會不會有其他後遺症?我不敢多想,一想心就懸了起來,感覺窗外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我後背貼在床上還是一陣陣發虛、發冷。
可能是聽到我帶人回來了,隔壁的聲音曾經暫停並關好了門,這時又響起來了。雖然聲音沒有之前那麼大,夜深人靜還是聲聲入耳,每一個聲響都讓人想入菲菲,每一次叫喚都像是毛毛蟲在心裡爬,想抓出來又抓不住,著實讓人惱火。
看在是曾經的同事和現任的舍友分上,平時我都忍住了沒有罵人,這時情緒有些反常,特別易怒,跳起來對著牆壁猛踹了一腳,大吼道:「你tmd敢不敢再大聲一點,讓全世界都聽見?」
隔壁立即安靜了,但僅僅過了十幾秒鐘,聲音又響起來,方麗萍的呻吟聲比剛才更響,這對狗男女還真聽話,真的更大聲了。
我很無語,扯過毛毯蒙住了頭,用手指塞進了兩邊耳孔。其實我還有別的高招,戴上耳塞聽音樂,隔壁就是拿來高音喇叭**我也未必能聽到,不過我這時不想動,也沒心情聽音樂,直接用手指頭堵耳朵了。古人洗耳不聽亡國音,我堵耳不聽呻吟聲,也算是近聖近賢之舉吧?
我突然覺得有些冷,不知道是我的眼睛閉上了還是燈滅了,眼前一片漆黑。雖然看不見,我卻可以感覺到房間裡面起了一陣冷風,窗簾在飛揚,一些塑料袋和紙片在飄動。我想要坐起來,卻渾身使不上勁,身體不聽指揮,連眼睛也睜不開。接著有一股冷意沿著我的雙腿向上延伸,腳掌、腳腂、小腿、膝蓋、大腿……雙手也同樣有冷氣侵入,冷意所到之處變得麻木僵硬,像是被東西壓住了,也像是打了大劑量的麻藥失去了知覺。
這是怎麼了?我有些驚恐,但不能完整清晰地思考,更無法掙扎和移動,心慌慌像是連自己的心都不知丟到哪裡去了。我無法確定這個過程有多長,可能很長時間,也可能只是幾秒鐘,之後我的神智就更加迷糊了。
……
「吱呀」一聲,我的房門被打開了,門外站著一個人,我看不清她的樣子,但可以確定是女人,因為她體形纖細並且有披肩的長髮。
一定是方麗萍,這裡只有她一個人是女的,也是這樣長的頭髮,只是她怎會有我房門的鑰匙?門外的人站了好一會兒,慢慢走了進來,我看到了她的臉,果然是方麗萍,只是臉蒼白得嚇人,表情也有些僵硬和古怪,不像是平時的她。
她跑到我房間來幹什麼?我很緊張和恐懼,想要問她,但是開不了口,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方麗萍走到了我床邊,低下頭來朝我微笑,眼神很溫柔很深情,笑容卻很陰森和古怪。我想要逃跑,想要抓住什麼,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借力,這種無邊的虛浮和驚恐很難用語言準確表達出來,總之非常可怕。
方麗萍的臉一直向我靠近,直到她的鼻尖快要碰到我的鼻子才停下,然後保持著這個動作,臉近距離對著我的臉不動。說實話她長得挺漂亮,我甚至嫉妒過周健這小子艷福不淺,但這時她神情詭異,距離我如此之近,卻讓我毛骨悚然。
我驚恐之極,奮力掙扎,「啊」的一聲驚叫,猛地坐了起來。眼前一片昏暗,卻又透出一點兒朦朧微光,像是有好幾個人影在我眼前晃動,用爪子拉扯著我。我雙手亂揮,扯落罩在頭上的東西,眼前猛地一亮,原來燈還在亮著。
房間裡面沒有人,門也關得好好的,蓋在我頭上的只是毛毯,看來只是我做了一場噩夢,方麗萍沒有進來過。我狠狠喘了幾口氣,感覺有些虛弱,頭重腳輕,全身冰冷。初夏時分,白天氣溫高,下半夜還是有點涼意,小吊扇一直在對著我吹,也許身上是被吹冷了。可是夢裡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我聽人家說過「鬼壓床」的現象,就像是剛才那種樣子。
從荔源廣場地下停車場出來,我就一直感覺不對勁,這絕對不是我太敏感自己嚇自己,而是真的有「髒東西」跟著我來了。徐廣利這個王八蛋,他不肯回自己家,卻跑到我這兒來過夜,一定是怕把髒東西帶回家——他沒把我當槍使,拿我當盾使了!
對了,他不是給了我一張符嗎?我急忙掏出那個小紙包,拿出折成三角形的符按在胸口,立即感覺安心多了。我還是感覺頭暈、疲憊和虛弱,看了一下手機,已經快凌晨五點,快要天亮了。
我關了風扇和電燈,躺在床上蓋好毛毯,珍而重之地把符紙放在胸口,用雙手交疊按住,很快睡著了。
第五章噩夢連床
我睡得很不安穩,醒來已經快到中午了,感覺還是有些不舒服。手機裡面有幾條短消息,徐廣利早上起來敲不開我的門,已經先走了,第二條短信是約我一起吃午飯,第三條短信說計劃有變,等晚上再下注。
奸商就是奸商,滿肚子都是詭計和花招,他說晚上去肯定是有原因的,這方面的事有他花心思就行了,我也懶得過問。外面艷陽高照,室內也一片光明,昨晚經歷的陰暗和恐懼都變得很遙遠了,我的心情大為好轉,跳下床光著腳往衛生間跑。
拉開門衝出去,差點與一個人撞在一起。客廳沒有窗戶,也沒有開燈,光線比較暗,只見那人濕漉漉的長髮,一張臉雪也似的白,看不到鼻子和眉毛,只有兩個黑眼睛和血紅的嘴唇,比我昨晚夢到的方麗萍更恐怖。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怪叫著向後跳,撞在半開的門上差點跌倒。那怪物也被我嚇了一跳,接著向我走來,口吐人言:「你怎麼了?」
是方麗萍的聲音,而且適應了光線之後,我看到她臉上貼著白色面膜,頭髮剛洗過還沒有擦乾,胸前有些水漬。白色的薄t恤被打濕了粘在身上,裡面是真空的,兩座山峰輪廓清晰可見。她手裡拿著內衣內褲,看樣子是要進衛生間洗澡。
「你……你想嚇死人啊!」我忍住了罵人的話,畢竟這種情況下罵人有失風度,也顯得我太不經嚇了。
「啊?」方麗萍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家,也沒想到你會突然出來。」
我揮了揮手:「算了,下次貼這玩意最好開燈……你沒上班麼?」
「今天是星期六,我休息。」
「哦,哦……」我應答著又往衛生間門口走,人生三大急,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不料方麗萍也同時往衛生間走,我們兩個又差點撞在一起。
「我拿一條毛巾。」方麗萍對我笑了一下,但是隔著面膜,卻讓我覺得很古怪,她真的是在笑嗎?面膜下面真的是她嗎?昨晚怎麼會夢到她走進我的房間?我突然發現面膜這東西特別恐怖,比面對著骷髏頭更讓人發毛。
方麗萍拿了一條乾毛巾就出來了,等我進去放完水,刷牙洗臉出來,她已經拿掉了面膜在她的房間門口擦著頭髮。瓜子臉,大眼睛,皮膚白嫩,二十出頭正值花樣年華,不貼面膜無論怎麼看都不算難看,身材也不錯,歪著頭擦頭髮的樣子也很有風情。
周健星期六是有上班的,這時不在家,我與她雖然頗為熟悉,但周健不在時我很少去她房間,此時她穿成這樣我也不便多搭訕,所以對她略一點頭就走進了自己房間。
方麗萍走到我門口,嫣然一笑,臉龐略有紅暈:「對不起了。」
「沒事,沒事。」
「我是說昨晚……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她說話的同時還在擦頭髮,雙手上舉搓動,胸前隆起的地方跟著巍巍顫顫,波濤洶湧,特別撩人。
「呃……」我真不知該說有事還是沒事。我要說沒事,以後她更大聲**;我要說有事,豈不是很尷尬?還好她笑了笑,轉身走了。
我心裡有一股莫名的煩躁,說不上什麼具體原因。這小妞晚上故意大聲叫,現在又穿得這麼暴露來向我「道歉」,這是居心不良想要勾引我麼?死**,這是想要陷我於不義啊,豈不聞朋友妻不可欺?我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中午我跟徐廣利一起出去吃飯,我沒什麼胃口,情緒低落心不在焉,徐廣利卻精神抖擻,談笑風生,小眼不時閃過亮光。吃完飯已經是下午兩點,徐廣利帶著我去一個茶館喝茶,裡面已經有不少人,大多與徐廣利相識。他們有的捧著圖冊搖頭晃腦念著詩句,有的拿著紙張寫寫畫畫,有的以放大鏡研究小報上的圖案……有一個山羊鬍子還用手提電腦排出卦盤,掐著手指頭推算,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我知道徐廣利這是在「博取百家之長」,確保萬無一失。在茶館裡待了兩三個小時,眾人議論紛紛,各說各的道理,並無定論,很少人看中22號。
這種彩票是非法的,開獎號碼以香港**彩的號碼為準,坐莊的卻是內地大老闆。沒人知道莊家是誰,像這樣的茶館只是投注點之一,來的都是熟客,或有熟人帶路,不接受陌生人投注。各個投注點收到的錢和號碼一層層向上集中,開獎後彩金再一層層派發下來,單線聯繫非常隱秘,連警方也頭疼萬分。
我取出了所有錢,僅有兩千多元,這點錢就算買中了也翻不了身,對不起我們冒的大險,所以我向徐廣利借了一萬元。我是理智的,經過了慎重思考,如果買中了,我有四十萬,可以做個小本生意了;萬一沒有買中也只是欠了一萬元,我能還得起。
下注是在茶館的內間,我沒有進去,是徐廣利幫我買的,他說兩個人都孤注一擲容易引起別人懷疑,所以我們合在一起買。我不知道他買了多少,他是地道的奸商,有關生意和投資方面的信息一向守口如瓶,問了他也不會說。
我們坐在車內,在茶館附近焦急地等待著,徐廣利很緊張,不停地摸著他的碧玉扳指,我則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到了晚上九點左右,徐廣利的手機響了,他拿手機的手有些顫抖,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發顫:「怎麼樣?」
「恭喜你。」一個中年人用低沉的廣東話說,「你買中咗……你買的數字比較大,莊家虧血本咗,在湊錢呢,要明日早上才能俾你,問題?」
「啊,問題,問題!」徐廣利興奮地說。接著對方又說莊家財勢雄厚,一定能湊出錢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他也可以用他的財產擔保,絕對不會出問題。徐廣利連連答應,掐了電話狂吼一聲,像是狼嚎一樣。
居然真的買中了,我們買的是單獨一個**,那是1:40的賠率啊,突然之間我就擁有四十萬了!我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惱,我的野心應該大一點,要是借十萬壓進去,現在我就有四百萬,我一輩子都未必能賺這麼多錢啊!不要說什麼知足常樂的話,人要是沒有貪心,那就不是正常人了,否則那些億萬富翁為什麼還要拚命賺錢?
徐廣利狂喜了一會兒,開始數落我:「表弟啊,你該多買一點,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發財就是這麼簡單。古人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不冒險怎麼能賺到錢……」
我本來有些懊惱的,被他一說反而看開了,至少我已經有了四十萬,而且我已經知道了方法,大不了以後我再來一次,砸十萬進去不就發了?以後也不用看他的刻薄嘴臉了。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