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我抬頭向上看,想要再找到一隻鳥,如果老道還能召來就是真有本事了。可是城裡繁華地段,要找出鳥來還真不容易,天空一根鳥毛都沒有,倒是不知名的道旁樹開了些花,有兩隻粉白色的小蝴蝶在花葉間飛來飛去。
我有意刁難他,指著蝴蝶說:「你要是能把那兩隻蝴蝶召來,我就相信。」
老道撇了撇嘴:「這有何難?要不是怕驚世駭俗,貧道我就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喚來讓你開開眼界。」
我笑道:「不用四神獸,我就要這兩隻蝴蝶!」
老道搖頭歎息:「唉,你什麼都變了,就這脾氣還跟前世一樣。」
我臉上微露冷笑,死騙子,只會嘴上功夫,現在沒招了吧?
老道把手一揮,那只漂亮的八哥振翅高飛,轉眼落到高樓頂上不見了。他又開始掐著劍訣唸唸有詞,但是稍有不同的是一邊念一邊走位和揮手,然後大聲道:「呼天天應,喚地地靈,爪羽鱗蟲,悉聽吾令,蝴蝶蝴蝶,快快過來!」
他念完之後停了下來,右手還掐著劍訣指向天空高高舉著,一動不動,但是樹上的蝴蝶並沒有下來。
「哈哈……」圍觀眾人哄然大笑,這時圍觀的已經有大幾十人了。
我也笑了,正要轉身走人,卻見樹上一隻蝴蝶翩然飛落,停在他的手指上。老道縮回了手,舉在嘴前輕輕一吹,那蝴蝶被吹走了,但立即又飛回來落在他的手指上。樹上另兩隻蝴蝶也飛了下來,在他手邊飛舞。
我愣住了,其他圍觀者也驚訝之極,然後四周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和喝彩聲。
接著還有附近的蝴蝶飛來,總共有五六隻在他身邊飛來飛去,老道雙手揮動,狀極瀟灑,雙手就像是有一股魔力在牽引著蝴蝶,做出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化。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這些絕對是野生的蝴蝶,在鄉下很常見,在城裡有花草的地方也偶然能見到,不可能是老道馴養的。而且他身上帶著臭味,可能幾個月沒有洗澡了,沒有一點蜂蜜的氣息,怎麼可能引來蝴蝶?
事實勝於雄辯,這個老道有真本事,難道他真的是我前生的師父?我已經親眼見過鬼,親身體驗過神靈的力量,學過法術咒語,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別人也會法術?對於一般人來說,大熱天長期不洗澡是難以想像的,除了瘋子外,大概只有那些心性和修為都極高的人,達到了「無我無相」的境界才能如此無所謂自己的臭皮囊吧?
反過來,假設他是騙子,從我身上絕對看不出來我是個富二代或暴發戶,他不可能盯上我。我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只有那把魯班尺,但是從走出家門開始,魯班尺就放在旅行箱內沒有拿出來過,他不可能是衝著這個來的。既然我身上沒有值得他騙的東西,他找上我就不是為了騙我,由此證明他不是騙子。
老道神態自若地拍了拍手,揮手趕走了蝴蝶,說道:「這裡人太多,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說完轉身就走。
我還有一點兒遲疑,幾個圍觀的人已經緊追上去,紛紛問:「道長你真的會法術?教我好不?」「老師父你會功夫嗎?」「高手,收了我吧!」
老道士沒有理任何人,也沒有回頭,腳步很快。我早已經暗中觀察附近的人,有的像學生,有的像白領,神態表情都很自然,沒有互相交換眼神,這說明他們是真實的路過者,不是「媒」(騙子的幫手),由此我更加相信老道是高人了。
我急忙拉著旅行箱追了上去,再不追就跟不上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也許真的是我前世的師父。那幾個想拜師的年輕人跟了一會兒,見老道完全無視他們,覺得沒意思,罵罵咧咧停了腳步,看向我的眼光充滿了羨慕。
老道走得很快,拐來拐走,走到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才停下來,回頭笑問:「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確實有很多疑問:「你怎麼知道我前世是你徒弟?我已經二十多歲了,如果我前世是你徒弟,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假如拜你為師時已經二十歲,那就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老道從容微笑:「你還沒有弄明白,不是我今生收了你前生當徒弟,而是我的前生與你的前生是師徒。我們師徒緣分未盡,所以這一世我還要來找你。至於認出你就更容易了,修煉到了一定程度,六神通頓開,心通、神通、天眼通、天耳通、宿信通、他心通、神境通全都具備,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今日之前,你磕磕絆絆有如盲人騎瞎馬,空有雄心壯志不得酬;今日遇到為師,好似龍回大海,虎歸深山,超脫生死雖然不易,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只是舉手之勞。方纔那招鳥引蝶之法,不過是小術中的小術,不足一提。」
我不由自主地點頭,從小我就相信自己與眾不同,只要給我機會,只要我肯做,一定比別人強,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遇挫折,想做的總是做不成。原來我真的是與眾不同的,只是因為沒有遇到師父,靈智未開才吃了許多苦頭……但我還有一點疑惑和戒備心理:「師父,我前生是道士?很厲害嗎?」
「那是當然!」老道一臉傲然之色,「你前生叫秦飛,跟我在羅浮山修道,已經修到地仙的境界。可惜你沒有堪破情關,最終被心魔所趁,功虧一簣,轉世之後竟然連前世的事都記不住了。你這一世啊,就是要來堪破情關的!」
我再問:「如果前生我先死了,這一生應該是我比你更老啊?」
「這個……」老道略一遲疑便笑道,「你死了之後我找不到你的元神,或許你的元神在世間遊蕩了幾十年才去投胎,正是因為到處晃蕩消耗了靈識,投胎之後才記不住前世的事了。」
他說得合情合理,我沒有再懷疑的理由了,並且我急於遇到明師學到真正的本事,所以「撲通」一聲跪下:「師父,我給你磕頭!」
老道伸手來扶我:「哈哈,不必拘禮。真正修道之士清淨無為,心中一塵不染,那裡有那麼多禮數?只有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俗世道士,才會制定那麼多的科律規章,既累了自己又累了別人,於修行只有阻礙毫無助益。」
我大喜過望,看來我是真的遇到名師和高人了,終於到了洗盡霉運,揚眉吐氣的時候了!雖說他不講俗禮,我還是強叩了三個頭,以示我的尊敬。
第三章江湖奇人為大C更新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面對前世今生的雙科師父,我當然要一盡孝道,恭恭敬敬地把他請到一家看起來頗為氣派的酒樓內,好酒好菜點了一大桌。
師父相當豪爽,酒到杯乾,菜來便夾,世外高人不講俗禮嘛,就是應該這樣。他一邊吃還一邊批評,這道菜做法不對,那道湯某種調料太多,某種食材不夠新鮮,如果不是他穿著一身道袍又一身骯髒,我甚至要懷疑他是某個美食評審團的名廚,太精闢了,太專業了!
吃喝了一會兒,我才想起一件事:「師父,你道號叫什麼?以前在哪裡修煉?」
老道把一大塊魚肉連骨帶刺塞進嘴裡,兩腮鼓動不停,魚刺迅速滑了出來落在桌面上。高人就是高人,連吃魚都這麼厲害!他邊嚼邊含糊道:「人生一世如白駒過隙,興衰榮辱都是過眼雲煙,名字只是一個稱呼而己,我早就忘了,不過年輕時倒是有人叫我清風道人。」
我更加崇敬,師父修為就是高,連自己名字都無所謂了,比起經常出現在新聞中的某某主持、方丈之類,境界不可同日而語啊。
「師父,我跟著你修煉,是不是也要當道士?」我有些擔心地問,我可不習慣穿道袍,只怕家裡人也不同意。
清風深深看了我一眼:「看來你已經深陷紅塵了,放不下親人,也捨不得俗世的享受。唉,這也不能怪你,出生就忘了前世的事,又過了二十多年,幾乎跟普通人一樣了……只是如此深陷,於修行大大不利啊!」
我一頭冷汗,師父果然厲害,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我有些尷尬地說:「主要是家裡三代單傳,家裡曾祖母還在,要是我當了道士……」
「哈哈……」清風大笑,「當了道士也可以結婚生子,修煉主要修的是心性,只要能放得下,出不出家都一樣,既然你有這個顧慮,就先做個俗家弟子吧。」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道士也能結婚啊,真是時代變了。」
清風嘿嘿怪笑起來:「不是時代變了,以前的道士就是可以結婚的,要不然張天師怎能代代相傳,從東漢末年傳到現代?後來天師教與許多小門派合併成了正一教,大部分派系中沒有住宮觀的道士還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只有全真教的道士都要住宮觀,都不能娶妻生子。我們雖然是散修,輩分可比現在五大派的人高得多,只是虛名之類,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連連點頭,清風道人邊吃邊說,高談闊論,古今中外各種奇聞迭事如數家珍,江湖秘辛門派恩怨瞭若指掌,並且妙語如珠出口成章,把我佩服得是五體投地。我本來想問他魯班門的事,但一來旁邊有其他客人,二來怕被他取笑,師父他老人家傳授的是呼風喚雨移山倒海的**,向他請教木匠的不入流法術,豈不笑掉大牙,所以我忍住了沒有問。
一頓飯不知不覺吃了兩個小時,45度的五糧液倒空了兩瓶,基本是清風喝的,卻沒有多大的醉意。菜餚大部分也是他吃的,真的是高人有大量,凡夫俗子哪有這樣的肚量?等到結賬時,竟然花了我兩千多,這可是家中長輩給我的血汗錢啊,這麼揮霍有點於心不安,我心裡又有了一點兒懷疑:他不會是騙吃騙喝的老騙子吧?
清風說他是從北方剛過來,還沒有落腳的地方,我當然要找個旅館讓他住下。這一次我不敢找太高檔的了,找了一家偏僻的小旅店,雙人間只要一百二十塊。
便宜沒好貨,一進房間我就開始後悔了,這棟樓後面是小區,旁邊是菜市場,陰暗潮濕有腥臭味不說,蚊子還特別多,一隻隻肥大碩健像戰鬥機似的亂轟炸。
「媽的,這地方怎麼能住人?換一家!」我懊惱地說。
清風道:「沒關係,沒關係,我輩修道之人隨遇而安,荒山野嶺也要天當被地當床,這已經是很好的住處了。徒兒啊,修行最忌的就是心裡有執念放不下,只要有一件事放不開,就不可能修成大道。」
師父都這麼說了,我就不再堅持了,準備打開旅行箱先安頓下來。這時清風從旁邊走過,手不經意地扶了我的旅行箱拉桿一下,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縮手,驚叫道:「你箱子裡放了什麼邪物,邪氣如此之重?」
我大吃一驚:「沒有啊?」
清風緊張地說:「有,絕對有,你快打開看看。」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