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節


我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麼突然就附身於一個死屍的身上了,而且我的意識非常清楚。我知道自己成了凶屍,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不但不害怕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甚至我有一種飢腸轆轆的感覺,忽然之間我似乎能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這種香氣之前我從來沒有聞到過,但我清楚的知道這是肉類的氣味,而且是生肉的氣味。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聞到人肉的味道。人都說當你經常身處一個環境中就會適應環境中所有的元素,所以當我是人,自然無法聞到人肉的氣味。因為我適應了,可是當我上了一個屍體的身,當我和這個屍體融為了一體,我便能聞到人肉的氣味。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確實想要吃人了。
這就是我現在真實的想法,雖然我有清醒的意識,雖然我明白自己是人。可是我就是想吃人,看到面前這些人我就想是平時見了自己最愛吃的菜餚一般,雖然我還能清楚的提醒自己,吃人是不對的,吃人是要付出法律責任的,但是心底強烈的**終於讓我抬起慘白的雙手,大步向那兩個巫師走去。
現在的我已經和女屍共為一體了,它有我的意識,我也有它的意識,我想把這個變故說出來,可是無論我怎麼用力卻都發不出一絲聲音,這時那兩個巫師如蝴蝶一般的在我身前翻來覆去的倒騰,並且不停的在我身上貼著符菉,每帖一張我都有一種鑽心的疼痛。隨之那個部位便會失去知覺。
而我不停的用手抓著她們,可總也碰不到,沒過多久我的腿上已經貼滿了這些東西,下半身是動不了,這樣一來上半身沒過多久也漸漸淪陷,最後就剩一個頭還能左右晃晃,於是一個巫師又在我腦門前貼了一張,這下「我」徹底被「征服」了。
不過此時我看到正對面的樹林裡站著一個渾身裹在黑長袍裡的人,他動也不動的的注視著這裡,露出的一對眼睛寒光爍爍。
如果是人的眼睛,在一個沒有電燈的夜晚,是絕對看不到這麼遠的距離,我不但是看見了,而且看的非常清楚。一切細節都被我收入眼中,哪怕是他僅僅露出來的一點皮膚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此時這人脫下套在腦袋上的袍帶,露出了一張令人極度齒冷的面孔,因為他額頭上的皮膚已經損毀的不成樣子,簡直就像破衣服那樣連著、掛著,可是下面的臉孔卻俊美異常,說是個美女都不為過,而且膚色紅潤,保養的很好的樣子。
這個奇怪的「人」好像知道我能看見他,對我點點頭,轉頭走了。
莫名其妙的狀況不知道為何卻好像忽然賜予了我力量,體內一股真氣盤旋,我奮力一抖,符菉剎那間四散飄落,猶如枯葉一般,這下我得脫束縛,立刻對兩個巫師再度展開攻擊。
這次我比剛才的速度又敏捷了許多,動作快的我自己的眼睛裡都有些看不清楚了,那兩個巫師當然更加不行了,立刻就手忙腳亂起來,不一會兒其中一個被我看的真切,一把抓住胳膊,我毫不猶豫,立刻張嘴咬了下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聽到幾聲破空聲響,接著胳膊的兩處關節,腿上的兩處關節、還有脖子的關節都被釘進了東西,身體立刻又僵直起來,而且這次隨我怎麼掙扎都動不了分毫。
心裡一著急我忽然感到渾身發冷,整個人就暈了過去,當我再度恢復意識,發現自己躺在木老漢的屋子裡,倪積明看我醒轉便倒了杯水遞給我,我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突然就暈了?」
外面有人道:「伢子醒了嗎?」說話聲中老族長被人抬了進來,我勉強坐了起來,老族長面容似乎又老了許多,他揮了揮手,抬他來的人便退了出去,關上屋門。
老族長表情變得複雜起來,想了很久才道:「伢子,你以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麼怪事情?」
「從來沒有。」
「我活這麼大只知道鬼上身,但你昨天是上了鬼身知道嗎?而且……而且血瞳這種凶屍不是可以輕易制服的東西,你居然能做到,這、這……伢子,從我們祖上傳下來的書上看你應該是一個靈童。」
「什麼,您說我是什麼?」
「你應該是一個靈童,書裡面記得也不是很詳細,只是說靈童雖為人,但是擁有極強的陰邪之氣,可以穿越生死,看透陰陽,嗯……說的不好聽點,靈通不能算是完全意義上的人,他是半人半鬼之體。」
我瞪大眼睛「什麼,我是半個鬼?」
「伢子你莫急撒,我不是咒你家人,我也說了,靈童是陽世之身,既然是陽世,你當然就是人了,但你比普通人更容易和陰邪妖物發生接觸。」
老族長說的關於我身體「特殊性」其實和廖叔所言不謀而合,所以我知道他說的「完全正確」,小時候所謂的多病多災的身體,並不是因為我有病,而是因為我的體質異於常人。
或許正是因為我體質的特殊性,所以我遇到了廖叔、遇到了鼠妖,洛奇才會找到我擔任刺殺海嶺之王的重要角色,之所以我會遇到這些人,被賦予特殊的使命不是因為巧合,而是因為他們早就看出我不同尋常之處。
老族長道:「血瞳是凶屍中的極品,你居然能這麼輕易的上了它身,足見身負法力,否則當晚你就被吸乾精血而亡了。」島妖叼巴。
我忍不住打個寒顫道:「老族長,這個血瞳到底是什麼東西。」
老族長「這個是你親眼看見的,血瞳是邪蠱,黑巫術的一種,是用活人做蠱的邪法,黑巫師相信人死前經歷的痛苦越多,成蠱後的怨氣就越大,所以他將活人沉於裝滿人血的銅罐中,封口處不封死,只留隙縫,在罐口正中栽一顆柳樹,待鬚根進罐,內便可接天地之陰氣,久而久之屍不腐便成蠱。」
我道:「可是製成這種凶蠱有何意義?人早不知道死哪裡去了,這就是損人不利己的手段?」
老族長歎了口氣道:「我們此地萬歲山中住著一群巫師,這些人個個陰險狡詐,我們和這些惡人同住百年之久,村子被他們禍害的簡直不成樣,但卻敢怒不敢言。」
我道:「為什麼不能搬離此地呢?就算此地是你們祖產,長期受人迫害也該想法子避免外人的迫害啊?」
「我們這些人對於自己地盤是非常看中,沒法做到說走就走,而且天下雖大,真正屬於我們的棲身之地又能有多少?去城裡買房子?或者是去別的村子裡借助?這世上有誰願意做無根之人?」
老族長的心思我也能理解,雖然同為炎黃子孫,但離開自己的窩,那就很難再找到歸屬感,這就好比過了大半輩子突然告訴你要投奔親戚家,即便血親再近,關係再好,也很難做到在別人家裡有歸屬感。
想到這兒我道:「您的意思血瞳是萬歲山巫師炮製的凶蠱了?」
「百分之百啊,除了他們還能有誰?」老族長道。
「那麼破解血瞳的人又是誰?我想知道是誰把我從血瞳體內解放出來的?」
「這個人叫馬尾,這個年輕人四個月時被人遺棄在村子裡的羊圈,是我們收養了他,孩子吃百家飯長大,從小似乎是腦子不太靈光,卻有過人之天賦,如果不是他,我們村子裡的人早就被萬歲山的黑巫師給害死了。」
「哦,此地還有能與黑巫師相匹敵的高手?我能當面道謝嗎?」
68、不合時宜的法事
「這個孩子雖然本事很大,但腦子反應比普通人慢,你說的話他未必能夠理解。」老族長道。
「沒關係。只要能見到他,親口說一聲謝謝就成了。」
「好,他就在羊圈裡,這孩子天天和羊在一起,好像他的同類不是人,而是羊,其實想想也對,羊比人要善良多了。」
此時天近傍晚。我和倪積明一同去了羊圈,果然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蹲在羊圈裡梳理羊的身體,掉落下的羊毛他都放在一個筐子裡。此時筐子裡積攢了半籮筐的羊毛,看他那一下下的姿勢小心、仔細又輕柔,就像撫摸著女朋友的身體一般,一邊撫摸羊身。馬尾嘴裏還唸唸有詞,但聲音很小,小到以我過人的聽力都無法聽清楚他所說的話。
羊圈裡的羊群只只長的膘肥體壯,看來馬尾照顧這些羊群是投入了巨大精力的。
走到柵欄邊我道:「請問是馬兄弟嗎?」他蹲在那兒頭也不抬的繼續梳理羊毛。好像沒聽到我說話。
「馬兄弟,我是楊川,昨天晚上出了事情,謝謝你幫忙搞定啊。」他對我依舊是不理不睬。
見狀倪積明暗中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走吧,和馬尾沒法交流的。
反正也謝過了我正打算離開,就聽馬尾道:「何必來,又何必走?」
我一愣,過會兒才回過神來道:「兄弟怎麼說?」
只見馬尾背著裝滿羊毛的籮筐起身道:「我說既然來了又何必走呢。」
我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你知道我是要來的?」
「你當然要來。」馬尾轉過身子就見這個少年俊秀,眉眼之間像極了女人,但是額頭上的皮膚就像是破裂後被重新縫合的破布,看來讓人覺得怵目驚心。
他就是當晚出現在破蠱之地那個黑衣人,我道:「你說我要來指的是來到葫蘆谷,還是來此見你?」
《剃頭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