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秦淼天真,聞言接道:「我大師姐正幫人接生。不過請夫人放心,我二師姐學醫已經七八年了,在這下塘集很有些口碑。若是拿不準的病,她不會貿然下方的。」
黃夫人聽了,似笑非笑道:「哦?如此說來,姑娘倒是高手了?只是我們生病之人,不敢拿身子當兒戲。還請姑娘見諒!」
她身後一個丫頭笑著接道:「可不是麼。夫人在京城的時候,請了好些有名大夫看過。若是來了這,沒見到真神,卻讓個小徒弟給開了方子,那還不如在京城調治呢!好過奔波這麼遠。」
夫人聽了,滿意地點頭,回身將那處方遞給她,道:「把這拿給少爺瞧瞧。」再轉向小蔥,「姑娘莫怪!依我看,這方子還是讓你師傅驗證一番才妥當。你師傅什麼時候過來?」
小蔥見秦淼不忿,就要說話,忙對她瞅了一眼,又對黃夫人微笑道:「請夫人自便!不過我師傅怕是不能來——她家裡忙得很,一向不在濟世堂坐堂。若是夫人想等我師伯,這個月他也不會來濟世堂,須得去清南村醫學院找他才成。或者夫人願意讓我大師兄、大師姐看看,他們今兒倒在這裡。還有醫學院的一位陳前輩也在。」
黃夫人聽她不緊不慢說了這番話,微微點頭,起身道:「如此,叨擾姑娘了。箐兒,我們走!」
轉過帳幔,在外邊又跟那少年嘰嘰咕咕說了一陣子,然後都出去了。
待人走遠,秦淼生氣地嘟嘴道:「既然不相信人家,幹嘛要進來?既然進來,也別讓師姐給診脈下方啊!都給她看好了,下了方子,臨了又說不放心,這不是專門來羞人的麼!」
小蔥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懶懶地笑道:「管她哩!隨她折騰去,反正又不用咱們跑腿。等她折騰一圈,然後發現『真神』給開的方子和我的一樣,那才有趣兒!」
說著,狡黠地笑了,又道:「今兒我可是賺了。若是大師姐在這,還輪不到我幫她看哩。」
秦淼聽了這話,撲哧一聲笑了。
因為,就算先前那夫人願意屈尊讓她號脈,小蔥師姐還是要再複查一遍的;若是趙清師姐在這,小蔥師姐就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了,以那夫人的性子,斷然不會讓小蔥跟秦淼拿她練手的。
說笑一會,看看快晌午了,趙清從後門進來,脫下外面的白色長衣,露出婷婷身姿,一邊問師妹們可有特別的病患。
秦淼忙把剛才的事告訴了大師姐,又很不平地嘀咕了兩句,說那人不信任自己就罷了,連小蔥師姐也看不上。
趙清對她們笑道:「這些富貴人家,都是這樣的。她對你算好了,還肯讓你幫她把脈、寫方子。若是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直接就當你面說難聽話了。」
小蔥跟秦淼相視而笑,道:「師姐以為她瞧得上我麼?不過是聽那兩個大嬸說了我幾句好話兒,她想試試我罷了了。結果,揣著方子也不準備拿藥,要找人重新看哩。」
又跟趙清和秦淼說了一番話,師姐妹同聲大笑起來。
小蔥就對隨趙清進來的一個小女娃——叫九兒的,約莫七八歲,是醫學院的學生——低聲說了幾句,她便抿嘴一笑,轉身跑出去了。
再說剛才隨黃夫人來的錦衣少年,姓黃名觀,乃現任禮部侍郎之子,今年十六歲,去歲中的秀才。
這黃觀奉母到下塘集不過數日,其一是因為此地名醫薈萃,特陪母親求醫來了;其二則是為了自身學業,準備入青山書院求學。
他陪著黃夫人好一番折騰,雖說手裡拿著三張相同的處方,無奈母親性子執拗,定要去清南村找秦楓再診過,方才放心。
他本性至孝,不願違逆母命,便讓人扶了母親上車,準備去清南村。
從醫館大堂出來後,卻在院中遇見個同窗,也是在青山書院進學的,因偶有些不適,過來醫館求診。
黃觀急忙吩咐下人先行,自己停住跟舊友閒話寒暄。
兩人不知說些什麼,站在西廂屋角嘀咕半天。
等說完話別,黃觀帶著一小廝往大門外走,去趕母親。
還未走出街門,就見兩個小丫頭在院門口探頭探腦對街那頭張望,一邊還低聲說笑,聽那話兒卻是跟他有關。
「張姑娘說了,那夫人一準不會抓藥的,肯定會讓她大師兄再重新診脈。如果她大師兄開的方子跟她開的不一樣,那位夫人就會按她大師兄開的方子抓藥;如果兩張方子一模一樣,那位夫人肯定還會找陳老大夫再看。如果陳老大夫開的方子跟她開的不一樣,那夫人就會按陳老大夫開的方子抓藥;要是最後三張方子都一樣,那這位夫人肯定不會按方抓藥,一準兒還要去清南村找她師傅或者師伯。我一路跟過來,還真是這樣。如今就看她們去不去清南村了。」
另一個小丫頭叫道:「噯喲!我都叫九兒你繞糊塗了,啥一樣不一樣,抓藥不抓藥,折騰個啥哩?」
第075章真蠢
九兒道:「你真笨!就是說這人不信張姑娘。」又把剛才的話重新解說了一遍。
接話的丫頭聽呆了,不相信地問道:「還有這麼死強的人?這不是蠢麼——自個折騰自個!那她咋不一開始就去清南村哩?」
先說話的丫頭捂嘴偷笑道:「可不是麼。我先也不信張姑娘的話。可是我跟著她們過來,還真是這樣。一幫人跩的跟什麼似的,眼下還要往清南村跑,還自以為好聰明哩,一副不肯吃虧的樣子。笑得我肚子疼。咦!這車咋停了這半天都不動了哩?該不是轉過彎來了,不去清南村了?」
黃觀在後聽了這番話,禁不住嘴角直抽,俊臉發黑,又怕那兩個小丫頭發現他,便果斷轉身,重新走進濟世堂的大堂。
他沉吟一會,按陳老大夫開的方子抓了藥,卻將小蔥開的那張方子折疊起來放入袖內。
然後,他讓跟隨的小廝拎了藥,施施然從大堂出來,目不斜視地從大門口出去了。
到了馬車前,吩咐車伕:「回去!」
車內的黃夫人一聽急了,忙問道:「觀兒,為何不去清南村了?」
黃觀目光在身後不遠處那兩小丫頭身上一溜,探頭進車廂,在母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黃夫人聽了面色陰晴不定,終究還是沒說什麼,馬車就啟動了。
黃觀轉身上了後一輛馬車。
上車後掏出小蔥那張處方細看了一遍,對那明顯不是毛筆寫出來的字好奇不已,又回想起剛才那小丫頭說的話,忽地嘴角一勾,「哼」了一聲。
他對車裡伺候的小丫頭道:「書兒,交給你辦一樣差事。若是辦好了,少爺重重賞你。」
書兒眼睛一亮,忙問道:「少爺,什麼事兒?書兒定用心去辦。」
黃觀湊近丫頭耳邊,嘀咕了一番話。
溫熱的氣息噴在書兒臉上,讓她覺得臉有些發燒,卻不敢分神,聽得不住點頭。然後她從包袱裡拿出一塊帕子,將頭髮一包,又套了件紫色綢背心,看上去整個人都變了。
馬車又走了一段,已經過了去清南村的街口。
黃觀撩開後面車窗簾子,看向車後跟隨的人,見她已經停住腳,轉身回去了,便叫停車,放書兒下去。
書兒就小跑著重新回了濟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