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胡鎮的隨從急忙對那娃兒呵斥道:「小崽子,怎麼說話呢?還不給少爺磕頭賠罪?」
那娃兒眉頭一皺,定定地看著他,鼓嘴不語。
洪霖瞅了那隨從一眼,目光冰冷。
那隨從見小娃兒一點不怕人,很奇異,正想再恐嚇幾句,感受到洪霖的目光,扭頭一看,頓時冷汗就下來了,遂吶吶不敢言。
洪霖催馬上前,正要上山,就見那小娃兒「噗」地一聲,對著那隨從吐了口吐沫,訓斥道:「沒規矩的東西!張嘴就罵人,真是欠管教!」
眾人都聽得呆了。
不待他們反應過來,院中傳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四少爺,四少爺!來吃飯了!」
小娃兒不再理會他們,扭頭就跑進了院子,留下兩條大狗對著他們虎視眈眈。
胡鎮悻悻地說道:「一個鄉下土財主的小少爺,也敢這樣大膽?」
洪霖懶得理他,覺得跟他說半句話的興致都沒有,自顧上山去了。
青山書院,松濤居會客室,周夫子拆開洪霖遞來的書信,是榮郡王手書。
他認真看了一遍,方才將目光投向面前的兩個少年。
審視了好一會,對洪霖微微一笑道:「五少爺想必不太願意來這山野之地吧?」
洪霖聽了一愣,隨即恭敬地說道:「晚輩確實不喜這裡。不過,家父如此安排,自有用意,豈容晚輩質疑。還望前輩多栽培照應。」
周夫子見他並不虛言矯飾,撚鬚點頭。
正要說話,就聽胡鎮大咧咧說道:「是啊!喜歡這鬼地方才怪了。四周全是低賤農戶,就一個巴掌大的小鎮,連個玩樂的地方也沒有……」
洪霖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豬腦袋。
周夫子目光一凝,沒來由地讓胡鎮打了個寒顫,硬生生地將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
靜默一會,旋即淡笑道:「此地是書院,乃讀書論學之所。若是想來此消閒,怕是要讓胡小哥失望了。不如趁早回京,免得拋費了大好光陰。」
洪霖急忙起身,束手應道:「晚輩二人不敢有這樣心思。」
胡鎮也發覺說錯話了,訕訕地起身認錯。
進來之前,洪霖叮囑過他。可是,他瞧這老頭兒普通平常的很,一不留神就露了本性。
周夫子並不看他,只認真對洪霖道:「令尊之意,無非是想歷練爾等。若實在不喜,不如歸去。萬不可強求,致使徒勞無功。若留下,須得謹慎言行,不可行那欺男霸女之事。此地鄉民百姓淳樸良善,爾等皆出身名門,與之相爭,勝之不武,且無益處;敗則自取其辱,枉自降了身份,更有可能招致御史彈劾,令家族蒙羞。」
洪霖心中凜然,恭敬應是,說萬不敢如此行事。
胡鎮卻是不以為然:他跟這幫低賤百姓相爭,還能吃了虧?那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想到這,又記起昨兒可不就是吃了虧,心中不禁竄出一股戾氣。
周夫子察看二人神情,心下瞭然,輕笑道:「書院規章嚴苛。其他還好說,若是犯了此條,老朽可是不認人的——一律逐出書院,遣送回京。」
洪霖見老夫子意有所指地看向胡鎮,急忙躬身應下,心裡大罵胡鎮不止。
端茶送客後,洪霖和胡鎮出來,按書院規矩,只留下兩個隨身伺候的,其餘隨從都打發去了下塘集,置辦宅院安置。
洪霖嚴詞厲色警告胡鎮,莫要惹事帶累他,否則定要他好看。
胡鎮嘴上應的好聽,能不能做到,還要拭目以待。
近年底,莊戶人家的農活沒那麼多了,伺候小麥菜地、置辦年貨之餘,走親訪友、嫁娶應聘等事也多起來;再者,小娃兒們一茬一茬地長大了,相看媳婦女婿也在這時候。
因此,自葫蘆板栗歸家後,鄭家張家就熱鬧起來。好些親戚上門不說,請他們兄弟姊妹出門做客的也不在少數。
但兩家向來不喜迎來送往,推拒了好些人家,只往相熟交好的人家去應景,其中就有方智方威兄弟。
臘月初二,天陰陰的,李敬文家請葫蘆板栗吃飯,小蔥表姊妹們自然也被邀請了。
「板栗,小蔥,你爹娘咋不來?」
剛進李家院子,敬文娘不見張槐鄭氏,忙問小蔥。
小蔥笑道:「梅子嬸嬸,我爹娘在我外婆家。我娘說,今兒讓我們小輩鬧,他們就不過來了,省得我們玩不自在。」
敬文娘上來牽了她手,一邊往上房去,一邊笑道:「那好,過些日子我再單請你母親跟你大舅母來吃飯。我們當娘的一年到頭也難得有空閒湊一處說話。」
第099章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板栗笑道:「嬸子是嫌我們小娃兒太吵了是不是?」
李敬文猛捶他肩膀,道:「你都跟你爹一樣高了,還小娃兒?」
當下,大大小小十幾個娃兒聚在院子裡,喧囂吵嚷不絕。
李家並不算富有,只兩進院子,還窄小的很,卻收拾得極為規整,很有生氣。
院子場地壓得極為光滑、平整,院門口鋪了塊大青石條板,一條兩尺寬的碎石小道從院門口一直延伸到正房廊簷下,半路中間岔出兩條通向東西廂房門口,形成十字型。
正房和廂房前面擺了好些個土瓦缽子,有些裡面栽了一棵黃心菜,有些裡面種的是蔥蒜和芫荽;東西廂房的南向角落又開了一小塊菜地,分別種了墨綠的菠菜和蔥蒜。
這些綠色蔬菜在蕭索的冬天格外養眼。
小蔥見了那種菜的瓦缽子,覺得稀奇,停住腳步笑問:「嬸嬸,你們把菜當花兒養麼?」
李慕琴抿嘴笑道:「是我爹。說冬天也沒啥花草,把這些菜種在盆子裡,看著綠油油的,喜人的很,長大了又能炒來吃,兩不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