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張嫂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她就問了一句洗菜的話,咋這個於嬤嬤一扯就扯到縣試上面去了。
剛才大聲說話的周婆子和一個媳婦卻豎起了耳朵。
於嬤嬤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對張嫂又道:「我跟你說。這考秀才要考好幾回,縣試完了,要府試,然後院試,全都考過了,才能掙個秀才的功名。有了秀才的身份,才是個開頭呢,後面還有鄉試、會試、殿試。一關關考過去,那真是要脫好幾層皮,頭髮都能熬白了。先中的不一定就是好了。後中的也不一定就是差的。我家二老爺那年蒙皇上恩典,被點為探花——」
張嫂急忙打斷她話,小心問道:「炭……花。是第幾名?」
於嬤嬤道:「是第三名。」
停了一下接著又道:「那頭名狀元三十多歲了,榜眼也四十了,我家二老爺最年輕。可我家二老爺一點不敢自誇,總說自己年輕,學識淺,比不上人家讀的書多,要多學習才是。聽說那個狀元真是好有本事,文章做得跟花兒一樣好看,可見那麼多年的書不是白念的……」
聽於嬤嬤把這考試說得頭頭是道,周婆子一聲不敢吭,提著籃子灰溜溜地走了。
她可是連鄉試、會試幹啥的都不清楚哩!
於嬤嬤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大聲問道:「我聽說汪村有個丫頭上吊了?張家妹子你說說,好好的,她為何要上吊呢?」
周婆子腳下一踉蹌,然後走得更快了。
院子裡,小蔥等人俱悶笑不止。
洗菜能扯到狀元頭上,這於嬤嬤還真是好本事。
才笑得好些了,忽見於嬤嬤跟張嫂一塊進來了,那籃子裡的小白菜連一滴水都沒沾。
眾人目瞪口呆——原來她專門出去說話給人聽的。
兩人到井邊打水洗菜,張嫂還一個勁地問於嬤嬤,京城裡各樣事。
小草走上前幫忙打水,一邊敬佩地看著於嬤嬤。
雲影笑著對葫蘆道:「葫蘆,你去催催秦瀚他們,撈夠兩碗就行了,別在水塘那磨蹭了。他們就想著玩,再耽擱,那蝦子就等半夜吃吧!」
葫蘆忙點頭出去了。
正忙著,門房老魏來回雲影,說書院的胡少爺派人來送禮,挑了一擔禮盒,說是特地來感謝秦大夫的。
小蔥和秦淼聽了,同時停下手中的針線,望向雲影。
雲影皺起秀眉:「跟他說,不用感謝,他看病也是花了銀子的。若是一定要感謝的話,把這些東西折了銀子捐給醫學院好了。」
老魏急忙轉頭去了,不一會依舊回來,說那人說,胡少爺已經給醫學院捐了三千兩銀子,這些禮是單謝秦大夫用古方救治之恩的。
「古方」二字聽得小蔥和秦淼眼睛一亮,再聯繫三千兩銀子,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秦淼更是激動地站起身,張嘴就想說話。
小蔥急忙朝她使了個眼色,又對一旁低頭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捏著根細細的縫衣針,跟兩片碎布頭奮戰的香荽努了下嘴兒。
秦淼這才醒悟過來,遂竭力按捺住興奮的心情,重新坐了下去,那嘴角卻漾起一抹淺笑,便是緊閉嘴唇也關不住。
那邊,雲影不耐煩地揮手道:「憑他怎麼說,這禮也不能收。咱家從來不收病患的禮,魏大叔你怎麼糊塗了?哦,莫不是你收了他的賞銀,才幫他說話的?」
老魏嚇了一跳,急忙雙手亂搖,連聲道:「沒有的事,太太。我不過是看他是書院的人。不敢隨便就打發了,才來問一聲的。要是一般人,我早就讓他走了。」
雲影道:「書院的人送的禮就能收了?他們的更不能收才是。趁早讓他們走!」
老魏轉身又出去了。
小蔥忽然心情大好,一邊穿針引線,一邊竟輕聲哼出了小曲兒。
香荽正覺得累,聽見大姐哼曲。便丟下針線,把肩膀一塌,放鬆身子,細細地歎了口氣道:「大姐姐,這針老是打滑。我的手咋老是出汗哩?」
秦淼搶著說道:「你別把針捏緊了,要輕輕地捏著。」
香荽掏出手帕子擦小手上的汗,一邊疑惑地問道:「輕輕地捏著?那針咋能穿過兩層布去。不是更容易滑?」
秦淼道:「這要使巧勁兒,不然你把針捏再緊也不管用。瞧,要這樣——」
一邊示意她看自己縫衣裳。
小蔥見兩人一個說,一個聽,等她們停了,才對秦淼誇道:「師妹,那時候蟬兒師妹也是這麼教你的,如今你都出師了。教起香荽來了。」
秦淼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就是能縫衣裳罷了,這手藝還差得遠呢,哪裡算出師!繡花我就不成。跟鄭嬸子不能比。」
小蔥笑道:「大舅母針線活一向好,繡功也好,你眼光倒高。」
秦淼才要答言。就見老魏又進來了,對雲影說,那兩個送禮的隨從見秦家硬是不收,丟下那擔東西就跑了。
這下雲影生氣了,讓老魏把東西挑去醫館,送到胡鎮病房去。
秦淼嘀咕道:「這哪是送禮,這是找罵來了!」
小蔥「哼」了一聲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氣,連送禮都這麼霸道!」
醫館就在秦家不遠,老魏挑著那擔不知是什麼的謝禮,送去胡鎮的病房,也學著先前那兩個隨從的樣兒,把東西一撂,丟下一句「太太說了,我們家不收謝禮」,然後轉身就跑了。
洪霖正好過來探望胡鎮,見此情形十分奇怪,只看著他不言語。
胡鎮見禮送出去又退回來了,急得從床上欠身起來,大罵胡老大和胡周不會辦事,連份禮也送不出去。
他傷勢還未好,這一掙扎,就牽動了傷處,尚未罵完就「噯喲」一聲倒在枕頭上。
胡周急忙上前,將他背後多墊了個枕頭,讓他半靠在床頭。
「你有沒有跟他們說,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是給秦少爺和秦姑娘的玩意?」
胡鎮到底放不下這事,歇了一口氣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