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
在山中歷練兩個月後,他們沒有找到小蔥,只得直接投往西南去了。
七月底,板栗化名黎章,秦淼化名黎水,偽裝成一對兄弟,來到西南岷州的豐縣,在一個小山村落腳。
「黎水,這件給你。爹再幫你哥編一件。」
傍晚,在一間農家小院裡,一個皮膚黝黑、滿臉溝壑的老漢坐在小矮凳上編製衣甲,腳邊筐裡放了許多煮過剝了皮的細籐。
他將一件籐編的背心遞給一個臉色蠟黃、顴骨上生了片疤痕的少年,接著又低頭編了起來。
少年接過那件背心,用手掂了掂,又摸了摸,仔細看著那細密的紋理,禁不住兩眼放光,「爹,你手藝真是太好了。」
老漢張開缺了顆門牙的嘴笑道:「老了,眼神也不好了。這才兩層,往常我都是編三層,穿在身上,刀子砍不破,箭也射不穿,好賣的很。」
少年興奮地說道:「我去讓大哥瞧瞧。」
說完,飛奔向後院,嘴裡大喊道:「大哥,大哥,爹編好了。你瞧--」
黎章,也就是改名後的板栗,正在後院裡練武。聽見聲音,停下手中的長槍,看著飛奔而來的少年,微微一笑道:「黎水!」
黎水,即秦淼跑過去,放低聲音,神秘地說道:「板……大哥,這籐甲真的很好,又輕又密,抵得過鐵甲了。爹說,刀砍不破,箭也射不穿呢!」
板栗接過那件籐編背心,撫摸觀看了好一會,目光炯炯地說道:「準備差不多了,咱們該去投軍了。黎水,你可害怕?」
秦淼堅定地說道:「我不怕。我要跟你一塊去,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不然,哪天被人抓了壯丁,還是躲不過,還不能跟你在一起,不如早些跟你一塊去倒好。」
第195章軍中藏裙釵
板栗和秦淼落腳的這戶人家姓黎,兒子外出行商,不知為何兩年也沒回來,就老兩口在家。
誰知忽然打起仗來,他們家有一個募兵名額,兒子不在家,就只能五十多歲的黎老漢去了。
老漢上山采籐,好編織衣甲,因摔傷了腿,正好遇見板栗和秦淼幫助,送了他回來,便住在他們家了。
板栗聽了他家的情形,忙說自己和弟弟要去軍中混一碗飯吃,可以代替老漢去投軍,又感謝二位老人收留,便認了他們做乾爹乾娘。
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在破敗的廚房裡響起:「阿水,忙完了,歇著去吧!唉,這娃兒真討人疼,一個男娃子,洗衣煮飯,樣樣家務都能幹,唉!」
秦淼正站在灶台前洗碗,嘴裡應道:「娘,我還要跟哥哥練兩趟拳,你先去歇著吧,這些我好快就忙完了。」
一個瞎眼婆子手扶著牆壁,摸索著往堂屋去,嘴裡咕噥道:「打仗,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好容易認了兩個好兒子,比親兒子還好,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又要去打仗。唉!可憐的娃,才這麼點大……」
秦淼也不應聲,忙完後,來到後院,如水的月光下,跟板栗練習了兩個時辰的刀劍搏擊,才回屋去洗漱歇息。
黎家只有三間屋子,除了堂屋,另兩間屋子有床,他們既然扮作兄弟,自然被安排睡一屋。
秦淼將幾條長凳並在一處,晚上就睡在上面,板栗則睡床。
為何板栗倒不讓秦淼了?
原來,第一天晚上同屋睡時,板栗是要睡凳子的,秦淼不忍心,讓他上床來睡,還說他們各睡一邊,不礙事的。
板栗便推說睡凳子沒啥。就當鍛煉了,不然去了軍營,還不知會吃什麼樣的苦頭呢。
秦淼聽了,便說自己更需要鍛煉,不如讓她來睡凳子。
這話提醒了板栗,想著秦淼肯定不能適應軍營生活。與其到時候痛苦,不如提前對她進行各種鍛煉,等進了軍營,也能盡快適應。
於是,秦淼便睡凳子了。有時又在地上打地鋪,有時板栗乾脆讓她靠在床沿上睡,變著法兒折騰鍛煉她。
「可好些了?要是沒成效。我可要內疚死了。」
板栗躺在床上,伸展四肢,覺得舒坦的同時,不忍心地望向躺在凳子上的秦淼。
秦淼又累又困,幾乎忽略了身下硬邦邦的凳子,含糊嘟噥道:「雖然折騰人,還真是有效果。我覺得,眼下就算板栗哥哥把我丟進豬圈。我也能……閉眼了……」
聲音漸漸低至於無,細細的呼吸聲在靜夜中也清晰起來。
板栗望著蜷縮在凳子上的少女,很想把她弄上床來。自己去睡凳子,但想想那未知的軍隊生活,還是忍住了。
永平十五年八月末。板栗和秦淼進入軍中,編入鎮南將軍何霆麾下。
板栗帶著秦淼,混在一幫軍漢中--不,應該說更像莊稼漢--跟著一個穿著破爛衣甲的軍士來到校場,那裡已經聚集了幾千人,有一個偏將帶人在訓話。
一番混亂過後,他們被編製成軍:十人一火,火長是一個唇上生有黑鬚的大漢,二十多歲,名叫魏銅,看上去甚為威猛;十火為一隊,隊長叫高林,三十來歲,精悍老練;十隊一營,營指揮使是程望,是一位四十多歲軍漢;十營為一將,由副將軍統領。副將軍轄下兩位偏將,各領五營。
他們的副將軍名叫何風,這日根本就沒露面。
編製完畢,宣示了軍規等紀律,便讓他們散去,領用帳篷等物資,集訓從第二日開始。
自永平十三年十月以來,靖國戰爭連連,歷經三個年頭,國力衰退,民不堪命。如今南北開戰,諸般糧草衣甲軍械等物,都難以支撐。故而新軍入伍,根本沒有像樣的衣甲發放,連刀劍都是自備。
秦淼望著周圍形形色色的男人,老的愁眉,少的好奇,壯的笑罵葷話,四處充滿異味,忍不住瑟縮難受,就想去牽板栗的衣襟。
板栗見她這樣,忙低聲道:「跟著我,不要怕。」
秦淼慌忙縮回手:她再不能有女孩子的舉止,板栗哥哥反覆告誡過她的。
他們這些新軍要學的第一節就是如何紮營,第一次當然是一片混亂了。
好容易忙完,到吃晚飯的時候,火頭軍送來飯食,每人一碗苞谷飯,粗嘎嘎的,外加一個黑面窩頭。沒有菜,說是都供應給前線將士了,等他們去了前線,自然也有菜吃。
軍士們端著碗,四散在坡地上,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見他們吃的格外香,秦淼也扒了一口,才嚼了一下,就聽「咯吱」一聲響,一粒石子差點沒把她板牙給M掉,頓時酸得眼淚流了下來。
板栗嚇了一跳,忙道:「先翻翻看,先把石頭撿出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