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節
趙耘笑著攔住道:「香荽,先別急。先讓劉管家坐下,喝口水,慢慢地說。你這樣問,他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哪。」
香荽強抑激動,親自為劉黑皮捧上茶。早有丫頭擺上果盤。劉黑皮喘勻了氣息,先問香荽的經歷,有沒有吃苦等。香荽簡單說了,就催問爺爺奶奶和爹娘行程,劉黑皮這才說起來。
原來。張家這一路走得很慢,主要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受不住,不敢走快。
老太太年紀大了。在黑莽原熬了幾年,身子就不大好;張楊的夫人曹氏,本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哪裡吃過這種苦,也弄了一身病。若不是兩年前趙耘送去兩個婆子照應,這兩人怕是就要把命丟在黑莽原了。
香荽急忙問道:「我娘哩?我娘身子咋樣?」
劉黑皮忙安慰她道:「大太太身子還好。以前在家常鍛煉,到底管用了。」
香荽才放下心來,又要問其他人。劉黑皮又開口了。
「路過雲州的時候,大老爺讓我去瞧瞧雲霧山的產業,說這裡當日抄家的時候沒抄出來。地契也不知哪去了,許是被小少爺藏起來了。我就去雲霧山瞧。誰知那一萬多畝山林和十來個莊子都歸一個王老爺名下。他們家人說是在三年前買的。」
趙耘忙問道:「他跟誰買的?是不是官府?」
劉黑皮道:「那人說是。可太太不信,說當日這一處地契是沒抄出來的。二老爺就去雲州府衙查核。果然那一處山林在三年前轉到了王老爺名下。這中間也不知咋回事。這幾座山是大老爺帶著我買的,我在那經管了好幾年,可這一次去,都找不到原來的管事。問人,說是不知逃到哪兒去了。」
香荽忽然靜默下來。
趙翔在一旁插嘴道:「許是公孫匡那狗賊後來又找到地契了呢?」
趙耘則目光一沉。
他是個有心的,這大靖十五個州府,各地數得上的官員不說全部清楚,倒有八成在他心中。他記起三年前雲州知府正好姓王,而這位王知府是胡家的女婿,胡鎮的姐夫。
這也未免太巧合了。
劉黑皮又道,二老爺張楊也知道這個王知府是胡家女婿,所以很懷疑這中間有什麼勾當。
張老爺子氣得不得了,說張家受了那許多苦,好容易熬出來了,這家財倒讓仇人佔去了,讓走快些,趕快來京城,讓兒子和孫子找胡家,新賬老賬一塊算,不行就找皇上告狀。
於是眾人加快行程往京城趕。誰知這一快,就把老太太和二太太顛簸病了,如今正停在雲州和渝州交界的祥福縣治病呢。
趙耘嚇了一跳,忙問要不要緊,又要請大夫去接應。
劉黑皮道:「二老爺交代過了,說不用費事,老太太和二太太就是勞累了,歇幾日就好了。就是要晚些進京。大老爺讓我先來京城張羅,省得一家子趕來,連累親戚麻煩。」
趙耘笑呵呵地說道:「這是大喜事,說啥麻煩!不過,這麼一來,就趕不上大典了,張叔和張嬸看不到孫子的風光模樣,不是好可惜?」
說起這個,劉黑皮嘴巴咧老大,笑出滿嘴白牙,道:「老爺子說了,等到了家,天天看。這會子,就讓京城的人先看他孫子。」
趙耘哈哈大笑,趙翔和香荽也笑了。
劉黑皮就問張家住處安置的事。
趙耘告訴他,張楊的侍郎府是告老官員才騰出來的,已經幫著添置了家用物什,進去就能住;玄武候府也在十月底修繕完畢,就是這府邸太大,需要添置的東西也多,要等張家自己來弄了。
劉黑皮點頭道:「這個小人來辦吧,先撿要緊的添置,其他的慢慢來。」又問鄭家的將軍府弄得怎樣了,說算算日子,鄭老爺子他們也該到了。
趙耘道:「將軍府也是現成的,稍作修繕就好了,搬進去就能住。」
一時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吃過又商議,香荽又反覆追問家人情形。自此,劉黑皮就忙碌不停,一直到張家人進京。
十一月二十四日,經過數日忙碌,京城獻俘大典終於準備就緒,只等明日眾將進城。
白虎將軍率領兩千西路禁軍押解蕃國王室及大臣在西華門外安營紮寨;玄武候率領麾下一萬西南禁軍,押解南雀國王室及大臣在南華門外安營紮寨。
永平帝派宰相杜明和大皇子秦鶴分別出城犒賞兩路人馬,並送上早就準備好的嶄新衣甲、旌旗等物,以備明日換裝進城。
南華門外,秦鶴犒賞完畢,宣讀了一道赦免黎章無罪、恢復張乾身份的聖旨,令眾將目瞪口呆。
不待眾人回過味來,緊跟著,大皇子又宣讀了另一道聖旨:張家長女張靈兒,女扮男裝,化名林聰,戰功纍纍。更在其兄帶兵突襲蕃國王城時,坐鎮蜈蚣嶺。後率軍水淹孔雀城,險些戰死疆場,乃女中英豪。今封張靈兒為玄武將軍,與其兄共享「玄武」封號,號「副玄武」。並賜女子衣甲一套,明日大典,允張靈兒女裝面聖。欽此!
永平帝終於認命了,既然玄武賴在張家、罩著張家,那他索性大方些,可勁封吧。再說,這張靈兒也確實當得起,據張乾奏道,因其妹是女兒身,好些功勞不敢公開,不然,一個將軍早掙回來了。
小蔥接旨後,現場一片靜寂,直到大皇子一行人離開,眾人才反應過來。只見玄武候正和妹妹低聲說話,眾人看著今日的張家大小姐,昔日的林聰,不敢上去調笑。
等他們兄妹二人說完,小蔥進帳去後,汪魁等人才圍過來,跟張乾祝賀。汪魁也不叫侯爺,仍用平常稱呼道:「黎兄弟,原來你是張家人?你瞞得我們好苦哇!」
魏銅、錢明等人都猛點頭,玄龜、麻蝦等清南村的少年更是擠過來大叫大嚷,「板栗板栗」地喊個不停。
板栗笑瞇瞇地問汪魁道:「你又是誰?瞞了我們這麼久,是不是也該說了?」
錢明瞪大眼睛問道:「你也不是汪家人?」
汪魁怒道:「你小子瞎說什麼?老子當然是汪家人。老子是……」
忽然神情黯然下來,啞聲道:「老子是常勝將軍的兒子。」
板栗目瞪口呆,半響才問道:「你為何不去北邊?」
汪魁流淚道:「我爹說,讓我自個闖,不許靠他照應。」
眾人聽了都默然無語,再也不好嬉笑了——常勝將軍汪正柏在跟元國交戰之初,被金國偷襲,兵敗戰死。
板栗寬慰道:「常勝將軍在天有靈,看見汪兄弟升了將軍,肯定會高興的。」
汪魁擦一把眼淚,昂首笑道:「那是!我總有一天會當上常勝將軍的。」
板栗見他能挺得住,便放下心來,四下一掃,不見胡鈞,隨意問道:「胡鈞呢?那小子也是京城人吧?」
汪魁看著他,猶豫道:「他……他是御史大夫胡敦的兒子。可是候爺,胡鈞他……他跟他堂兄胡鎮是不一樣的……」
板栗沉默了一會,淡笑道:「你跟我解釋這個幹嘛?咱們一起呆了幾年,這我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