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節
她也比不得香荽,三妹妹其實很厲害的。
她這次回京後。聽說了一些田遙、王窮和黃豆等人的事,她便覺得自己的問題來了:她能嫁給田遙,然後整天跟他爭吵,像個河東獅一樣吼叫嗎?
問題是,即便是她吼叫。田遙,骨子裡驕傲非常的田遙,也未必會聽她的。別看眼下這樣,有一天,他會嫌棄她不夠溫柔、太霸道、是個醋罐子。
她要怎麼辦?
嫁,還是不嫁?
田遙見她哭了,對楓葉沉聲喝道:「走開!」
這回紅椒沒有阻止,楓葉沒敢留下,退得遠遠的,站在那邊看著。
田遙心裡絞疼,衝口對少女道:「紅椒,你放心,我……我一定不納妾。」
他從來沒見過紅椒這副模樣,居然當他的面哭了。
小辣椒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可是她眼下慌張無助的很。
他不管不顧地就說了那話,掏出一塊帕子,遞給紅椒。
紅椒不接,用自己的絲巾擦淚。
她低聲道:「田遙,你是很驕傲的。你不要隨便就答應我,你要好好想想,你做得到嗎?你做不到的。我不是說你貪花好色,反正你就是做不到。你們這些人,骨子裡都很……很……多情,你做不到的。」
她找不出話來形容,便用了「多情」二字。
其實她知道,不是多情,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世俗觀念。在這點上,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多年前,娘教她們姊妹《女誡》的時候,就很小心地闡述了她的想法,掩蓋在三從四德下面。
那時她還不太明白,眼下才真正體味其中三味。
娘用她特殊的方式,教導出了不同的女兒,她怕是最沒出息的一個了。
這麼想著,忍不住淚如雨下。
田遙沉默下來,他已經明白紅椒的意思了,也意識到問題的根本:不僅僅是因為喝花酒,不僅僅是因為那個丫頭。
他在清南村生活了那麼些年,回想起張家和鄭家的一切,真的很特別。
京城其實已經悄悄傳開了:張家和鄭家不喜納妾。
也因此,便形成一個奇怪的現象:大家拚命想把女兒嫁入兩家,卻少有人願意娶兩家的女兒。
大家都在拭目以待,要看張家剩下幾個閨女嫁給何人。
玄武將軍張靈兒自然是不同的,再說,她嫁的也不是王公子弟,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除了她,張鄭兩家其他女兒能不能像她們的娘一樣如願呢?
上次有位同僚要為田遙做媒,他說已經向張家提親了。
那人驚訝萬分,很不客氣地指出:若干年後,也許他會因為在外吃一頓酒、在家摸一下丫頭的手,而被妻子「獅子吼」。納妾那是想都不要想。
他當時聽了很不舒服,卻並未深想。
可是,眼下不能不想了。
他隱隱覺得,張家似乎把納妾一事看得太過嚴重了。
剛才他衝口而出說了往後不納妾的話,其實家裡那個人他還真不太好處置。
田遙看著對面的少女,月光下。她的身形有些孤單、柔弱,就像多年前拖著手腳鐐去流放一樣。那時他恨不得跟了去呵護她,那時他發誓,要官居一品保護她……
呆呆地望著她,思緒萬千。
心疼,心亂,心煩!
他很想跟她再保證一次,可是……
過了好久,他才輕聲道:「紅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丈夫一諾千斤。我是該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覺得自己一定能做到,再回答你。」
紅椒沒有應聲,彷彿對他沒有指望了一般。
一陣說笑聲傳來,是山芋他們過來了。
大苞谷累得氣喘吁吁,整個人掛在山芋胳膊上,被他拖著走。
楓葉忙走過來,三人迎著大家。
等走近了。田遙勉強對山芋笑道:「老遠就聞見一股臭氣。我說你們這訓練的法子也太難受了,每次練習完。身上都臭不可聞,怎麼見人?」
山芋笑道:「每次練習完,都從頭洗到腳。魯三叔說這樣更利於身體結實。」
黃豆蹙眉看著他和紅椒,有些疑惑。
大苞谷也直起身子看著田遙,又望望隨香荽走出去的二姐紅椒,眼珠轉了轉。不知想什麼。
說笑著,大家便出了園子。
黃豆扯住田遙,兩人落後一步,問他道:「你跟紅椒妹妹說什麼了,她好像很難過的樣子?你是不是欺負她了?」
田遙火大。冷笑一聲道:「你這麼關心她,想幹什麼?」
……
山石後的玉米聽著二人一路低聲爭吵著走遠,臉上現出嘲諷的笑容,又有些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