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節
秦淼卻搖頭道:「不是藥材,問題出在素姑娘自己身上。」
素謹眼前閃過香荽笑盈盈的臉,忽然垂下眼瞼,輕聲道:「請夫人直說。小女子也好弄明白緣故。」
秦淼便向二人解釋道:「不論什麼病,三分靠治,七分靠養。而治病時,藥石作用始終有限。人的心性意志等作用至關重大。譬如一個病人,若他一心求死,任憑神醫也治不好他。」
眾人聽得一呆。
素謹強笑道:「小女子雖然身子羸弱,但還是希望能多活幾年的。絕無求死之意。」
秦淼微笑道:「你雖心裡想病好,卻又罔顧病情,作踐身子,叫大夫如何能治斷根它?」
素謹和明心聽了都不置可否。垂頭不語。
田遙卻神色肅然,問道:「請夫人明示!」
秦淼道:「這個病,不管哪個大夫瞧了。都會叮囑你少憂思。心情愉悅,是不是?」
田遙點頭。
秦淼道:「然而素姑娘卻一直勞心勞神——我用俗話說吧,就是整日耗費精神、算計太多,如同朝廷重臣般殫精竭慮,常人如此尚且會病倒或衰老,何況你這身子。你又十分看不開、放不下,長此以往。必定愈加嚴重!」
素謹的心如同被重錘擊中,頓時就呆了。
秦淼的話彷彿利劍穿入耳膜,刺得她頭暈、心顫:「……她這病就是常耗心神、心力憔悴受損造成的。」
田遙聽後滿腹不解,狐疑地看向素謹,問道:「素表妹做什麼勞心勞神?」
素謹臉色愈加蒼白,說不出話來。
明心急道:「姑娘……姑娘自幼失去雙親,孤苦無依,生活艱難……現在又……又心裡又牽掛一人,整日放不下,所以就……就……」
田遙頓時血湧上頭,滿臉漲紅。
素謹虛弱地對秦淼道:「讓夫人見笑了。」
秦淼卻搖頭道:「不對!不對!」
明心頓時也白了臉,素謹更是搖搖欲墜。
田遙急忙追問道:「有什麼不對?」
秦淼解釋道:「若是素姑娘思念雙親或者他人,絕不會是這個樣子。思則氣結,傷脾胃,因此日漸消瘦萎黃。這個我是有親身經歷的:當年誤傳白虎公戰死沙場,我整日思念他,對身邊一切事都看不入眼、聽不入耳,哪有心情管其他,人就形銷骨立。而素姑娘分明就是過度勞心費神,然後忽喜忽憂,忽怒忽驚。七情最是傷身,喜則氣緩,怒則氣上,驚則氣亂……」
田遙雖然不是大夫,卻也對醫書稍有涉獵,這些淺顯的醫理他還是懂的,況秦淼並未背醫書,用大白話說得很透徹,他便明白了。
簡而言之,就是素謹日常太操心,並因此患得患失、喜怒憂煩不定,所以那病就只會加重,不得痊癒。
他看著素謹不語。
素謹垂頭,傷感道:「夫人說得對,我幼年遭逢家變,比旁人要想得多些。我又喜歡看書練琴,未免操勞了些……」
秦淼笑著點頭:「琴棋書畫,本是怡情悅性之物,若執著鑽研,便本末倒置了,也絕難學至大成佳境。只有心胸寬闊,體念自然之理,心無掛礙,才是正道。」
她轉向田遙道:「這方面,沒有人能比得上青山書院的周夫子。他老人家一生大起大落,又在朝中沉浮幾十年,如今七十多了,還精神健旺的很,就是這個緣故。」
田遙想起老夫子一派淡然的神情,那是真的淡然。
他鄭重對素謹道:「素表妹好生記住夫人的話,心懷當放寬些,凡事想開些……」
素謹看著秦淼黑亮的鳳眸,裡面映出她的容顏,彷彿連五臟六腑都照得歷歷在目,一絲兒掩藏都不能。
水柔郡主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依舊讓面對她的人自慚形穢到絕望。
素謹渾身虛軟,感覺頭部一陣暈厥。
果然,她不該來!
田遙便問秦淼:「可要開方子?」
秦淼看了他們在永安堂抓的藥,點頭道:「這方子很好,就照這個吃吧。要想斷根,非得她修身養性,讓心境平和不可,我是沒好法子的。或者你們可以去清南村找我爹看看。反正田兄弟家在那裡,吃住都方便……」
素謹正昏沉。聞言一驚,急忙道:「不!」
田遙卻道:「去一趟也好。秦大夫可是名醫。他治病並不拘泥常規。你有什麼心結,他或者有法子幫你開解。」
秦淼笑道:「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素謹委婉道:「湖州路途遙遠。只怕不便。夫人之言小女子謹記在心,往後一定會注意的。」
秦淼便笑道:「如此,田兄弟就不用擔心了。」
又閒談一會,田遙便起身告辭。
秦淼挽留不住。由他們去了。
等人走後,紫茄牽著雪蓮從後堂走出來,笑問道:「大嫂,她這病真不能治?」
秦淼揚眉道:「當然!我就算再看不上她。也不會拿這個做文章。該說的我都說了,她真要『自作孽』,神仙也救不了她!」
雪蓮軟軟地問道:「娘!剛才那個姑姑是誰?」
秦淼在閨女面前蹲下身子。將她攬在懷裡。笑道:「是來找娘瞧病的。雪蓮,你說,娘和那個姑姑誰更好看一些呢?」
小雪蓮毫不猶豫地說道:「娘好看!」
秦淼忍俊不禁,用力在閨女臉上親了一下,道:「我閨女就是偏心。不過這話娘喜歡聽。你爹說娘就像花兒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