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節
眼前的臥室,四周牆壁都有煙道,地下也安置了地熱,又特別引來山中流水以為洗漱用。
整間屋子寬敞深遠,並未間隔開,只懸掛了兩重帷幕。第一層是書房起居處;第二層帷幕內,各色家居之外。正面安放了一張雕龍金飾的拔步床;第三層則佈置緊湊溫暖得多。想是專門為冬天用的,靠牆設置了炕和矮榻。
此刻,秦霖正靠在矮榻上,斜倚一個明黃大引枕,領口半敞開,露出胸前的創口,紫茄子在幫他換藥。
佳人近在咫尺,髮絲不住從眼前掃過,香息可聞;素手在胸前忙碌,每每輕觸肌膚。就令他渾身輕顫。他不得不咬緊牙關忍耐,面上一片紅潮。仿若喝醉酒的酡紅。
讓她照顧自己,簡直就是找罪受。
紫茄細心地幫他清洗了傷患處,又塗了藥,才輕輕覆上棉紗包紮。
感覺他精神緊繃、肌肉僵硬,她蹙眉道:「應該不太疼了吧,都要好了。你緊張什麼?放鬆些,這樣血脈不暢。對傷口不利。」
秦霖苦笑,又不敢造次。
她行醫時極為專注,全不避男女嫌疑;但若是他情動不禁,去拉她的手,她便會驚嚇,再不能如常。所以他只好拚命忍著,以免嚇走了她,就再別想她來伺候自己了。
他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你治病時。手腳麻利的很,不像平日那麼膽小呢。」
紫茄聽了他的話,不知想起什麼,唇邊浮現一絲笑。但她沒立即回答,認真地將繃帶從他背後斜繞過來,纏了好幾圈,小心繫上。
等繫好了,一邊幫他攏上衣襟,一邊笑道:「說起這個來,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呢,不知被師兄師姐笑過多少次。」
秦霖忙好奇地問:「怎麼回事?」
紫茄道:「師傅教授我們處置傷口的時候,為了防止我們緊張膽怯,看見傷口流血害怕,特地命我們用動物練手。所以,平日裡沒少幫兔子接骨、開刀、縫合傷口,甚至幫牛馬接生、做剖腹之術……」
秦霖睜大眼睛道:「你敢動手?」
紫茄抿嘴笑道:「當然了!你瞧我這醫術,還過得去嗎?」
秦霖忙誇道:「豈止過得去,簡直精通的很。徐太醫常對朕誇你呢!」
紫茄忽然用手掌覆在紅唇上,呵呵笑道:「可笑的是,我都敢拿刀剖孕婦肚子,但你要我殺雞,割雞脖子放血,我就難受了。我不是裝的。真的!我看見殺雞放血,我就哆嗦,我就覺得自己脖子涼颼颼的……師傅不信邪,怕我以後做大手術時會出事,就逼我們殺雞。哎喲,我那個受罪喲……」
她又是難受又是懊喪,還有些悻悻的。
秦霖溫柔地問道:「那你可敢殺了?」
紫茄道:「怎麼不敢殺?我又不是真膽子小,不過就是心裡彆扭難受就是了。不像幫人治病,我心裡安生的很。」
秦霖點頭道:「一個是救,一個是殺,你心裡過不去殺戮那一關,就是這樣了。」
紫茄歎道:「小蔥姐姐就不會這樣。她說,萬物相生相剋,它們死得其所,沒準下一世投胎做人去了呢。我聽了覺得好有道理,就是做不到。」
忙完後,她伸手拉了拉懸掛在矮榻一頭垂下的線繩,道:「皇上該用膳了。」
秦霖凝視著她,輕聲道:「你不問我,剛才……」
紫茄道:「你自己怎麼不告訴我?要我求你?」
秦霖搖頭道:「不是要你求我。我……我……」
他想說,自己捨不得告訴她,怕她知道玄武王來了,就要走了,怕王窮給她支主意,怕一切無法預料的事。
「大靖派來一位使臣,還帶了書信給你。」他終究還是說了出來,「你隨時可以召他來見。」
紫茄頓時眼睛就亮了,輕聲道:「謝謝你!」
秦霖道:「等小苞谷回來,咱們一起用膳。用完膳,我小睡一會,你吩咐趙衡將軍,他會把人帶來的。」
紫茄微笑點頭。
兩人忽然靜默下來,彷彿不知該說什麼了。
秦霖看著她,心中始終窩著一團疑慮:為什麼到了這裡,她反而不提放她回去的事了呢?
他心裡時時刻刻準備著,就等她提出來;同時,又怕她提出來,怕她採用激烈的手段……
正靜默間,小苞谷從外面跑進來,大喊道「皇帝哥哥,紫茄姐姐!」
紫茄忙站起身。道:「在這。快過來!」
小苞谷跑到矮榻旁。一猴身就爬了上去,坐到秦霖身邊,問道:「皇帝哥哥,你吃過藥了嗎?」
秦霖點頭。想起之前的事,忍不住拉著他手問道:「你這麼討厭高宰相,為何還要跟高姑娘玩?」
小苞谷道:「爹是爹,閨女是閨女。」
秦霖失笑起來。
紫茄打來水,幫小苞谷洗臉洗手,又告訴他,等下吃了飯。和她一起去見大靖使臣,板栗哥哥有書信帶來。
小苞谷頓時歡呼不已。看得秦霖心中酸澀難受。
可是,等小苞谷真見到了王窮,他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會面是在正廳,高凡和趙衡都在旁邊,玉米也來了。
小苞谷拿著大哥的信,不相信地問王窮道:「皇上真要我賠燒山的銀子?」
他口裡的「皇上」,當然不是安皇秦霖。而是大靖英武帝。
王窮略打量紫茄後,不便盯著她細瞧,便移開目光,看向小苞谷。
香荽很擔心這個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