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
一幫大好男兒,膽子居然不如一個婦人!可悲之極。
我伸出一雙有力的大手,牢牢抱住林白水的細腰,將她接了下來。後者轉過身就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剛才痛苦的好像要死了,現在怎麼居然沒事了呢?」
受到防毒面具的影響,我們只能湊近說話,幾乎是防毒面具對著防毒面具。
我回答:「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
林白水疑惑地問道。
「不錯,正是二氧化碳做的孽。須知,我們所戴的防毒面具,是屬於過濾性防毒面具,前端呼吸口埋有大量活性炭,可以吸收大部分煙霧和有毒物質。但是二氧化碳分子小於活性炭的空隙,依舊可以透過活性炭滲入進來。二氧化碳比空氣重,一般都沉在底層。據我估計,在此地地表一米五到一米六以下,瀰漫著大量的二氧化碳。若是人處於二氧化碳中,吸收不到氧氣,會如在水中一樣活活被淹死。方才哪個校尉,就是不知這個,而且個子也矮了一點,正好把嘴鼻都埋在二氧化碳裡,活活憋死了。」
林白水瑟瑟打了一個寒顫,我笑道:「你個子很高,不必擔心二氧化碳漫過來。」
這時在我們頭頂的韓冷見我們兩人都安然無恙,高聲呼喊道:「兩位如何?」
這人當真怕死之極。明明有三個人做過實驗了,理應立即下來,饒是如此,還要詢問確認。林白水抬起頭,對他翻翻白眼,本來就印象不佳,此刻厭惡的同時又加上了鄙夷,不禁哼地一下,陰陽怪氣地回答:「承蒙韓指揮使的招待,我和朱千戶一切平安!」
「那好,那好!」
韓冷自知在女人面前丟了大臉,他這人還不至於於無恥到不要臉,此刻尷尬無比,訕訕笑笑以作掩飾,聰明地一言不發,和幾個校尉一起順著繩索爬了下來,朝地宮深處走去。
我和林白水跟在韓冷後面,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本來對來到墳墓裡怕的要命,此刻卻興奮起來,好奇地東張西望。這地宮號稱帶「宮」的,我看,完全是地洞。不過向前走了幾十步,即脫離了探照燈的照射範圍,不得不重新啟用手電筒。前面的地洞黑漆漆的,一陣陣陰風陰面撲來,叫人毛骨悚然。走在前面的韓冷戛然而止,大聲叫道:「啊,前面就是皇帝的棺木,神器是我的,你們不許拿,其他都給你們!」
他這番話是說給校尉們聽的,那些校尉大著膽子進來本來就是為了發財的,一聽之下,狂喜之極,來不及探尋情況就紛紛湧進去。林白水也是大喜,叫道:「不能讓你們破壞文物,我來!」
正要衝上去,我一把拉住林白水,她愕然問道:「你幹嘛?」
話說此刻,突然前面黑漆漆的世界裡迴響出淒厲的慘叫聲:「快,快回去……啊!」
聲音變得如非人喊出,眾人聽得面目全非,幾個稍微落後的校尉頓時僵住身子,縮起來,回頭盯著他們的上司。
我和韓冷雖然相識不久,但是見他所作所為,對他的伎倆非常瞭解,所以及時拉住了林白水。她頓時恍然大悟,指著韓冷恨恨地說道:「你好毒啊!因為不知前面的狀況,又怕手下不肯執行命令,居然用財寶引誘他們過去替你尋死!」
「大人!你……」
其他幾個剩餘的校尉對著韓冷怒目而視。
韓冷陰著臉,大喝一聲:「閉嘴,成王敗寇,要怪就他們太蠢了。你們要財寶的話,就好好跟著我,不然什麼也得不到。老子回去之後,還要軍法處置!」
這番話頓時壓住了蠢蠢欲動的軍心,韓冷也頗是有手段。
於是數把手電筒一起照了過去,增強亮度,但見地面上到處鋪滿了條狀的腐朽木板,據林白水介紹,這是入葬時候為了避免沉重的棺木把地面壓壞而使用到底墊板。
而在更前方,則是一個巨大的墓室,裡面排了一口巨大的石棺,地上血跡斑斑,卻不見方纔那幾個校尉的屍骸。而在石棺之後,卻是一把全部用漢白玉雕琢而成的座椅,上面隱隱約約坐著一個人的模樣。座椅之前是一盞祭祀用的萬年燈,數百年過去了,居然還在幽幽冒著綠光,猶如鬼火一樣!
「把棺材蓋撬開。」韓冷命令道,但因方纔的事件使得屬下寒心,唯恐棺材裡又冒出什麼可怕的機關暗器,所以他們幾個校尉相互看看,卻一動也不動。韓冷大怒,可是此刻發作不得,自己添了一句話:「我也來!把撬棍給我!」
說著,他從一個屬下接過一條撬棍,先是把撬棍使勁插入棺材的縫隙。這石棺估計是用一整塊花崗岩雕琢的,堅硬無比,數百年之後,在高二氧化碳的環境裡,畢竟有所風化。韓冷揮動撬棍,吱吱硬生生地插入棺材蓋和棺材的縫隙裡,然後數人合力,一二三一聲大吼,只聽轟然一聲,那棺材蓋被撐起來,因為石棺的棺材蓋比較沉重,合數人之力,只能把棺材蓋翹起一個角,然後再往前推,把棺材蓋從棺材上滑開。
韓冷小心翼翼地湊上去,裡面並沒有冒出毒煙或者暗器。他又把撬棍放進去,胡亂攪拌,也不見任何異動,不禁鬆了一口氣:「沒事!」
話音方落,那幾個校尉便貪婪地圍了過來,爭奪起石棺裡的殉葬物品來。韓冷冷眼旁觀,他只要那樣神器,至於其他東西,實在無足輕重。林白水一個學者,哪能容忍一干大兵對文物如此破壞,撲上去大叫:「不要!」
女人的呼叫此刻在墓室裡是那麼的無力弱小。那些校尉嫌林白水礙事,一巴掌就扇開。我搖搖頭,陰著臉把林白水拖了下去,然後對著出手傷她的男人一拳,打遍鼻子,算是報了仇。
林白水摸摸被打腫了的臉頰,只能無奈地看著石棺內的物件一樣樣被扯出來,裡面除了一具衣衫完全腐朽的乾屍之外,另外若干殉葬物品。我見韓冷一動不動,顯然沒有他要的東西。這時他把目光緩緩轉向了那個漢白玉座椅,當手電筒打上去的時候,一具乾枯的屍骸冒了出來。
正文 三十七
我被韓冷的怪異舉動所吸引,隨著手電筒的光線,也把目光投射到乾屍身上。方纔曾經匆匆一瞥,倒是也沒有多大注意。此刻細細打量,不知道怎麼的,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到了口裡又說不錯。
這時林白水瞟了一眼,忽然咦地叫道:「一個宦官怎麼坐在皇帝的椅子上呢?」
我猛然醒悟,這張漢白玉座椅上雕龍畫鳳,從規格上來說,是只有皇帝才能坐的。而座位上的乾屍——很幸運的是他的衣物完整地保留下來,沒有在歲月的洗禮下灰飛煙滅。雖然衣物的顏色已經褪掉,但是我依然可以認出來,這不過是一個太監的衣物吧了!
莫非是殉葬!我思慮片刻,又搖搖頭,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有明一朝,從無以太監殉葬的傳統,不符禮儀。再說了,縱然這是殉葬,哪有人大著膽子把太監的屍骸放在皇帝的座椅上,嫌脖子太癢了!除非……
這是活殉!
我瑟瑟打了一個寒戰,聽說明朝受到野蠻的蒙古影響,開國之初,確實存在殉葬的禮儀,不過到了英宗之後就已經廢除,神宗年間怎麼可能再發生。唯一的可能,這個太監自願陪著皇帝入葬,他活著的時候就走進墓室,反正在裡面也沒有人可以管他了,就大著膽子坐在皇帝的座椅上慢慢死去。
我把手裡的手電筒也打到這具太監的屍骸上,兩把手電筒加起來,光線明亮如許。我從上自下,細細察看著太監的屍骸。乾屍面部肌肉萎縮固定,把臨死之前的保留下來。太監死地頗為安詳,好像了無牽掛地離開了世界。再看下去,太監左手寬大的衣袖下鼓鼓囊囊,我不禁說道:「他手裡藏著什麼?」
韓冷上前幾步,舉起撬棍碰了一下太監屍骸的衣物,哪知輕輕一碰,就立即化作塵土落下。其實易腐爛的纖維織物在數百年的歲月摧殘下,老早腐蝕不堪,只是因為墳墓裡時間猶如凝固了一樣,一直保持原樣,直到我們的到來打破了這個環境。
當衣物的灰塵盡數落下之後,掩藏在太監身後的東西終於露出廬山真面,卻是一個厚重的匣子,表面骯髒不堪。韓冷小心翼翼地從太監手裡抽出匣子,放置在地上,離開數步,用撬棍一挑,卡嚓,匣子打開。
豁然一陣幽幽的綠光冒出來,照得墓室裡蓬篳生輝,甚是耀眼奪目。我眼前頓時一亮,卻見在厚重的匣子裡,擺放著一個猶如羅盤一樣的東西,最中間乃是一根指南針,靜靜指著南方,外圍第一圈是五行,第二圈是八卦,第三圈是六十四卦,各自緩緩旋轉,帶著那幽綠的光芒,波光流轉。
「這,這……」韓冷眼珠瞪大,突然哈哈大笑:「我終於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神器——萬象儀!」
我一呆,再湊上前瞟了一眼,心想所謂的神器也不過爾爾,看模樣竟是如騙錢的算命瞎子的羅盤,而且更少了幾圈天干地支。它唯一值得稱道之處,便是以一種神秘的發綠光材料製作而成,哪能像韓冷吹噓的那般預言神秘的事件!
林白水依舊不冷不熱地說道:「那麼恭喜韓指揮使了,不過在小女子看來,這哪是神器,根本不過羅盤爾!」
韓冷止笑,哼地一下:「無知婦人,虧你還是一介博士,怎麼能如此少見多怪呢!方纔我說過,在中國古代,無數人窮盡一生的精力構建了無數解析天命的模型。然而沒有一種能夠完全成功地解析,各有各的缺陷。例如五行偏重於物質的結構,天干地支偏重於時間。但是須知,天命之變,卻是時間、空間等重重要素集合起來,缺一不可。所以到了明朝的時候,天命論漸漸趨於湮沒,正當這時,一個鑠古震今的天才橫空出世,他就是林舜琪!」
韓冷舔舔嘴唇,興奮地敘述,我知道很多人在一項工作完成之後,都會迫不及待的向旁人吹噓,只是這件事情隱秘之極,韓冷無法向人袒露,直到這時才有機會說白,但是我心裡卻隱隱覺得不安!
「林博士,雖然你比我更加清楚自己祖上的歷史,不過在此我還是重複一遍。那林家本是海上巨商,多與西洋交往,因此可以接觸到不少西洋的學說。林舜琪乃是萬曆年間的進士,官居翰林院編修,卻不喜從政,專號研究一些雜學。他接觸過不少堪輿學論,感覺傳統學說再無發展之理。這時他結合西洋占星術、行星運動規律等新型學科,另闢蹊徑,二十多歲的時候,就集堪輿學之大成,創造了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萬象儀。這個萬象儀能夠預言天命變化,乃是傳說中的神器。然而林舜琪製作成這個萬象儀,卻並沒有受到當時人們的重視,當獻給皇帝的時候,因預言十多年後京師會發生大變,而觸怒了皇帝,被閒置一旁。儀器也被收入宮中,不見天日。後來林舜琪就這樣默默無聞地過完了這麼一生,於滿韃入關的時候抗敵而死,家人流落到江蘇。」
「本以為這樣一件神器就湮沒在歷史的塵埃當中,無人知曉。然而兩年前,我偶然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終於得知世界上還存在著這樣一件神器!」
「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