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節


  答曰:「上面看不到,但是認得下面。」
  我一個巴掌拍在她腦袋上,罵道:「好色!」
  靈敏不滿地嘟噥著小嘴,然而背後一片嗨的聲音,我回頭看去,卻是男浴室裡其他男人正目瞪口呆地盯著女浴室和男人山。靈敏啊的一下,慌忙躲在我背後,以防走光。
  我惡向膽邊生,指著男人山告狀:「這幫傢伙,想偷襲女浴室非禮。我來保護我老婆!」
  男浴室剩餘的男人,多半是女浴室女人的老公、父親、兄長、兒子、姘頭,自己最關切女人的身子居然讓這幫無恥的外地人看光,哪能不眼紅,號召起來,瘋一般地衝向馬志誠的人馬。唯獨見我身邊護著女人,便輕輕放過了。
  這五十來號男人打起群架來,當真天昏地暗。大家都是光著身子,手無寸鐵,隨手便抄起身邊的家麼上場。但是澡堂裡面乾乾淨淨,有什麼可拿?不外乎肥皂、臉盆和毛巾之流。我可算開了眼界,長了見識,想不到毫無殺傷力的日常用品,到了這幫牛人手裡,個個乃是大規模殺傷武器。那肥皂被擠成一塊塊,到處亂丟,敵人一步小心就滑倒,寸步難行。不過這也有誤傷自己人的可能性,所以更多的人是把肥皂抹在手上,滿是泡沫,撲上去對準敵人臉上一陣亂摸,那肥皂水滲入眼睛,痛得哭爹喊娘,兇猛的化學武器。臉盆不必廢話,方纔我已經掩飾過一遍了,唯獨那毛巾用法新鮮,蘸水之後一陣亂舞,打在人身上,猶如鞭子一般厲害,因為現在都是光溜溜的,只要打倒必然生痛,於是毛巾成了最可怕的遠程武器,半米之內不能近人。
  浴室裡男人的鬥毆聲、慘叫聲和女人的驚呼聲響徹一片,我偷偷摸摸牽住靈敏的小手,趁亂逃走,居然沒有人注意我們這兩個引發事端的中心人物!
  因兩個人都是光著身子,只得先跑到更衣室把衣服取來。那靈敏盯著我身體一直抿嘴吃吃笑笑,我勃然大怒:「有什麼可笑的!你自己還不是光著身子,惹惱了老子,當心打屁股!」
  靈敏笑得越發厲害,說道:「你的身子我又不是第一次看過了,只是看到男人那般光著身子跑來跑去,原本的威風都沒了,特別好玩!」
  我一把夾住靈敏,對準靈敏的小屁股狠狠打了幾下,教訓道:「女人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掀瓦!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靈敏一邊吃吃大笑一邊求饒:「不要,饒了我吧,下次不笑你就罷了……」
  咚咚一響,又跑來兩個光著身子的男人,看到我們這般情景,尷尬不已,我們則立即僵住。
  對面的是金阿大、金老二!
  那浴室群架越大越大,初始馬志誠集團人手齊,訓練充分,一時佔了上風。但是畢竟有當地人一見苗頭不對,慌忙外出報信。當地是一個伐木形成的小鎮,不是同事就是同鄉,當下幾百號男人領著真家麼過來,馬志誠集團轉眼落敗,眼見不行,如金阿大之流武藝高超的,施展泥鰍神功,硬生生地擠出來,先跑到更衣室換衣服!
  「主……主子」
  金阿大憋紅了臉,老二則是脾氣暴躁,當即跳起來叫道:「姓朱的,你究竟對我家主人做了什麼!」
  我放下靈敏,她知趣地躲到我背後,露出半個腦袋。雖然她是由毓敏毓靈性格混合而成,臉皮終究不如毓靈厚,紅著臉,燒得我背脊發熱,她小手抓緊我身子,合上眼睛,慢慢說道:「我和他,從今以後就是一個人了,他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他了!」
  靈敏說的夠明顯了,但是金阿大臉皮緊繃,而老二還是跳來跳去地叫罵:「朱恆淮,一定是對我主人做了不法的事情,脅迫她跟你在一起!主子,你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不要相信他,回來,我們保護你!」
  (註:所謂斯德哥爾摩綜合症(Stockholm Syndrome),或稱人質綜合症,是犯罪學名詞,意即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助加害人。)
  靈敏睜開眼睛,堅決地搖搖頭說道:「不,我是心甘情願的!你們不要逼迫我,我是自己喜歡這個男人!」
  金老二又要大叫,一直不說話的金阿大忽然張口叫道:「閉嘴!」
  金老二驀然失聲。
  金老大冷冷地對我們說道:「主子,你先去穿上衣服,我和朱恆淮說幾句話。放心,論打架我不是他對手。」
  靈敏瞟了我一眼,我點點頭,先脫下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於是轉身就去女更衣室。金阿大指著我說道:「朱恆淮,我不知道你是施展了什麼手段讓主人老老實實跟著你,但是若你敢對主人又半分不敬,當心我殺了你!」
  我哼地一下冷笑:「你有這個能力嘛?」
  金阿大立時張口結舌,論打架不如我,談何資格。
  我說道:「你也少廢話,靈敏是自願跟著我的。」
  「靈敏?」金阿大倏然一驚,「你叫她靈敏,她……」
  外面穿來靈敏尖利地嘶叫:「恆淮救命……」
  我霍然驚覺,金老二趁我分神已經溜走,劫持了靈敏,該死!我竟然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我臉色變了變,那金阿大飛身撲上來阻攔。其實我暴怒之極,見他飛來,迎面一拳,頓時砸地後者鼻樑折斷,飛出兩三米開外,動彈不得。我不去理會他,追了出去。那雪地上明明白白地顯示金老二背著靈敏飛奔而去。
  我邁開大步衝上去,金老二背著一人速度不免減弱幾分,加上剛才一場劇鬥更是吃力,不過片刻就讓我追上,我一擊掃堂腿,揚起萬千雪花,急速攻向金老二,攔住了他的前進路線,後者只能放下靈敏逃命。
  哪知金老二硬氣之極,生生地吃了這一腿,悶哼一聲。縱然他不放下靈敏,他身子也是吃不消,開始搖晃,我乘機攻上前,一群砸在他胸口,打鬥不過數回合,金老二便已經擊昏倒地。我慌忙抱起靈敏,她還是光著身子,裹在那件大衣裡面。我拿雪擦擦她的面頰,叫道:「靈敏,靈敏……」
  靈敏微微張開眼睛,見到我只是眼神一亮,頓時又黯然,斷斷續續說道:「我就知道……你是捨不得我的……我在你心中……很重要。我心滿意足了,死而無憾……」
  我大驚失色,是不是剛才打鬥的時候,不小心擊中了靈敏,我那一拳千鈞之力,平常人受著,傷筋動骨,萬一傷到了小巧的女人……我不敢想下去。
  靈敏越說聲音越低,漸漸地只是嘴唇蠕動,陡然腦袋一歪,合上了雙目!
  我心猶如刀鋸絞動,痛苦不已,直到此時,我才發覺靈敏在我心中的地位。雖然我們認識不久,感情不及白水綿長深厚,但是畢竟朝夕相處,同甘共苦,心心相印,她已經在我心裡佔據了一個牢牢不可動搖的位置。眼見靈敏蒼白的面色,顫悠悠把手伸過去,輕輕摸索著她的臉頰髮髻,腸斷處,對無言,惟有淚千行。

正文 六十五

  倏然懷中的靈敏阿嚏的一下,把我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看著,卻是靈敏眼簾飄動,那濃濃的眉毛豎了起來,摸摸自己可愛的翹鼻子說道:「啊,你手上毛真多,搔來搔去的,害得我癢的不得了!」
  「你!……」
  「嘻嘻,人家裝死試試看。試出來了,我在你心裡很重要,你都哭了哦!」
  我氣得不打緊,拳頭攥地咯咯作響,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死小鬼,竟敢欺騙老子,今日若不將你屁股打開花,我就不姓朱了!」
  靈敏嘻嘻哈哈:「姓朱有什麼好,姓馬的不是好人,反正和動物沾邊的都不是好人,不如你也改姓吧……」
  我暴跳如雷,大叫道:「奴兒哈赤在滿語裡還不是野豬皮的意思!」
  靈敏見我動了大怒,咯咯嬌笑地光著腳丫子,隨身只披著一件大衣,在雪地裡奔跑逃命。我自然一躍而上去捉住,好好教訓一番,然後扶著一瘸一瘸的女人回去,那靈敏不住嘮叨:「老公,你下手也太狠了,人家屁股現在還痛呢!」
  「下次看你再敢!」
  「絕對不敢了,要不你換另外一種懲罰吧!」
  鎮子裡的群架也終於分出勝負,自然是人多勢眾的鎮子人馬大勝,馬志誠集團慘敗,除了少數如阿大老二之類的好手逃脫,其餘被綁起來,用繩子穿著一串,赤條條的只在下身圍著一塊毛巾,在冰天雪地裡遊街。若不是顧忌婦女兒童,說不定連這個也省掉了呢!這幫可憐蟲渾身瑟瑟發抖,不住地相互埋怨。而鎮子裡的兒童不時撿起雪塊打在身上,更是如同兔子一般跳來跳去,有趣之極。
  我和靈敏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忍俊不禁,心裡好大一口怨氣沖掉了。這時我再打量靈敏,身上光是披著一件大衣,兩隻赤腳埋在雪地裡簌簌發抖,心想給她足夠教訓了,就將此女抱起來。靈敏安靜溫軟地圈住我的脖子,兩人一起回到招待所。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