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只是我們。還有一群妖魔也圍坐在篝火的周圍，都在不亦樂乎地閒聊著，如果不是地上碎石滿地、血流成河，任誰也不會想到，這裡之前才剛剛發生了幾場血雨腥風的激戰……
篝火前，兔兒娘一直笑瞇瞇坐在葉凌秋的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嘿嘿傻笑，用雙手抱著腿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如果不是耳朵偶爾不受控制地跳動兩下，甚至讓人以為她只不過是一款很漂亮地蠟像似的……
我被她看得有點尷尬，就笑了一下問：「喂，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嘻嘻……」
兔兒娘只是笑了一下，嘟著嘴搖了搖頭。竟然沒有回答。
這時卻聽葉凌秋在旁邊也笑了起來：「幾天前她以魂魄之軀來到阿修羅道，差一點兒被這裡的妖魔吃掉……」
「吃掉？我看她跟這些妖魔鬼怪相處得很好啊？」我驚問道。
「很好？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
葉凌秋又冷笑著說：「其實，妖也有善惡之分，你們剛剛進來時那麼多妖魔都想襲擊你們，殺掉你們，但也並不是整個阿修羅道的全部，這裡雖然血腥，雖然無法無道，但還不至於讓人徹底絕望，而他們……」
他說著話環視四周，又說道：「而他們，正是那些美好的事物的信奉者，雖然這信仰已經在阿修羅道中漸漸動搖。但是兔兒娘，卻給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新的希望？什麼意思？」
我一問，就聽兔兒娘嘿嘿傻笑著發了話：「小馬，我來到這裡之後，曾經對這些新認識的朋友說。正在有人為人與妖的共處而努力著，他們不信，後來我被氣急了，就吹牛說，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話說到這裡，兔兒娘眼中閃過了一抹感激般地淚光，她也覺出眼眶已經濕潤了，趕緊低下了頭，又笑著說：「他們當然也不會相信咯，他們只知道，這阿修羅道凶險，另外有誰會為了救一隻普普通通的妖。而冒險到這有來無回的地方來送死呢？於是我就和他們打了個賭。我們每天等，每天等著那幾個我所信任的、也信任我的天誅府的人的到來，直到今天……」
兔兒娘又抬起頭望向我時，竟然已經滿臉淚痕，雙眼的眼神中滿是感激。
再看周圍的幾個妖，也都已經開始抹起了眼淚來了……
「是啊，兔兒娘，如果不是親眼見證，誰能相信你的話啊！」
這時，旁邊一個長得很醜的三頭妖怪朝著兔兒娘哽咽著說：「你看看我們這些妖，有幾個不是被驅魔人和其他人類所殺死的，在人的世界裡就算是夾縫也不允許我們這些妖生存的！」
他有三顆豺狼一樣的腦袋，但只有兩隻爪子，一時間用那兩隻毛茸茸的爪子，抹眼淚竟然都抹不過來了……
「這，這太誇張了吧？人間可不是你們想像的這麼黑暗，還是有好人的……」
我苦苦一笑，剛要繼續說下去，坐在一旁的媼已經一聲冷笑「小馬，這其實並不誇張，我自上古年間就在人世裡到處流浪，這件事，誰能比我更有發言權呢？」
說著話，媼忽然站了起來，隨後湊到我的身前又說：「來，你在我的皮毛裡仔細翻一翻……」
「啊？翻什麼？」
「你只要翻翻就明白了。」
我雖然沒明白媼話中之意，但還是按照它的話做了，我用兩隻手扒開他身上的一叢『羊毛』，瞬間驚愕了住，它的皮膚上，印著一道很長的刀疤……
我記得媼的身體很堅硬，甚至連被天雷劈到都能完好無損，可這又是怎麼形成的？
我順著他的身體又繼續翻，翻了一陣子，已經完全震驚了，類似這種刀傷，遍佈媼週身有數十道之多，還有很多來歷不明地各種傷口，密密麻麻地鑲嵌在它這被厚厚的白毛覆蓋的身體上……
「媼，你，你這是……」
「小馬你也知道，一般的人可是傷不了我的，這些傷疤，正是數千年中那些追殺我的驅魔人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媼苦苦一笑，我還從未見過它是如此的認真。
「你覺得這個世界很光明是不是？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世界上、這整個驅魔界中到處都是類似於你和老楊這種人，願意跟我一隻妖獸稱兄道弟，願意對我一隻妖獸伸出援手，當年老楊從天劫之中救下我時，我幹嘛感激的將自己哥哥化身的上古神器都送給他？又為什麼願意跟你們到地府來冒險？所謂點水恩湧泉報，我雖是妖，可我也是明白這個道理……而我最感激你們的並不是你們如何幫我，而是你們是我所認識的所有世人中，唯一願意對我伸出援手的……確實，這世界可能很光明，但有光就有影，你們在光明中，我們這些妖，卻躲在影子裡……」
媼一番話，周圍那些妖魔更加動容了，已經紛紛開始落淚。
我也忍不住一陣驚愕，又朝著葉凌秋問道：「葉凌秋，這些妖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都是千百年間被世人所殺的妖的亡魂……」
葉凌秋笑答道：「不過，雖然都是妖，可他們與那些為非作歹害人的妖不同，他們從生前開始就一直抱著一份美好的心願，希望這天下能有妖的一席之地，希望人與妖可以和平共處，可往往都是這遙不可及的心願最終害得他們含恨而死，但是呢？呵呵，他們全都像傻子一樣，還是一直相信著這份心願，相信著這個可能性的存在，然後在這裡遇到了我……」
他環視四周，最終又苦苦一笑，歎了口氣說：「這些年來，我要改變這阿修羅道自然也需要和自己理念相同的幫手，所以我將這些善良的妖全都聚集在了一起，當做自己的助手。六百多年來，他們有的被殺、有的轉變心念墮入邪惡，可我們仍在堅持，我們仍然堅信，妖亦有善，人、妖可共處……」
葉凌秋的一番話，不禁讓我們都動容了。
而這時就見葉凌秋忽然抬頭又朝著我皎潔一笑，問道：「那麼，你現在還會相信這個心願的存在嗎？」
「我……」
我有點猶豫，隨後苦笑著說：「我本來是相信的，一直相信，我相信妖之中也有善良的，相信人和妖是可以和平共處的，但是……但是看到了眼前這幅景象，遭遇了之前的襲擊，我有些……有些迷茫了……」
「其實，無需迷茫。」
葉凌秋拍了我肩膀一下，笑道：「其實最初兔兒娘說會有人來救她，我也並不相信，天誅府的人我最瞭解，誰會冒險來救一隻妖魔？沒想到，還真被這隻小兔子給蒙到了，呵呵，所以我打聽了一下你們的來歷身世，又試探了你一下，沒想到，你已繼承了我的七式……那麼，你想不想繼承我的衣缽？」
「衣，衣缽？」我一驚。
「不錯，當年我在人間時，一直在為一個『人與妖共生共榮』的理念而努力，我和你一樣相信妖性是善良的，人性更是善良的，可最終我卻因半妖的身份洩露而被自己人殺死……可我的信念一直沒有改變，只不過是改變了一下做事的方法……」亞陣農號。
第337章繼承者
葉凌秋說著話站了起來，又笑著說：「世間妖善惡有別，生時我只想善度，直到來到阿修羅道之後，我才發現，有些妖身體裡的惡性是無法去處的。所以，善妖善度，惡妖惡度，何必一位仁慈？又何必一味誅殺？總之，這是一個度，任何人都教不了，只能自己領悟了……你，懂了沒？」
話說到這裡，葉凌秋意味深長地掃了我一眼，而我卻沒有任何的回應，只在沉思……
善妖，善度，惡妖。惡度……
掃視著周圍血跡斑斑的碎屍，我若有所思。
可這時白龍卻在旁邊苦苦一笑，搖了搖頭說：「可現在終究還是沒什麼用途了，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恐怕也要在這阿修羅道中待得永無盡頭了……」
白龍話剛說完，媼卻又在一旁笑了起來：「白龍，這你就錯了，我是妖、小馬是半妖，我們兩個確實可以在這兒待一輩子，但你和老三不同，你們是人，這裡是妖道，並不屬於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