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漸漸泛起，伴隨著一陣令人心煩意亂的喧囂……
我睜開眼，眼前竟是一片雨幕，而那雨，竟然是紅色的。
紅色的雨中，模模糊糊就見遠處幾座宮殿般的建築正在熊熊燃燒著，廝殺聲、慘叫聲匯成一片，遠遠近近的，經久不散……
「上清宮為我龍虎宗主殿，主殿被破。我門弟子還有何顏面存活於世！快！帶幾個師兄弟先救上清宮！無論如何，守住！守住！一定要守住！」
朦朦朧朧的，就見一群身穿藍色道袍的年輕人正在我的眼前奔波，手中持著桃木劍、鈴鐺、幡子、符咒、棍棒等等各色法器與武器。
「這……這裡是……」
低頭一看，我正癱坐在滿地的血水之中，於是趕緊驚慌地爬了起來，環視四周，一片狼藉，死屍遍地，其中大部分死者、傷者皆為道門子弟。有老有幼，還有一小部分，身上穿著黑袍，但那黑袍上沒有標誌，只是一個黑色的大斗篷……
「啊……」
一聲慘叫傳來。我循著聲音望去，竟是一名身穿道袍的道門弟子，正用手中的青銅劍刺穿另一名中年道士的喉嚨……
周圍一個受傷倒地的小道士一見，頓時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瞪著眼嘶吼了起來「道友，你……你……」
「天師道道不入流，天上地下唯我巫鬼教萬世永存！」
話一出口，那手持青銅劍的道士又已惡狠狠地朝那小道士一劍刺下……
「不要！」
我一聲驚呼，站起來趕緊往前衝，只希望能阻止住他的劍鋒，救下那小道士一命。
然而明明趁他痛下殺手之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但他的身體卻突然如煙雲般散開，我身子一晃，驚慌中已從那人的身體中穿了過去，背後已然響起一聲慘叫。
我趕緊又回頭一看，小道士還在，那持劍的道士也好端端的站在原地，但已經用手裡的劍刺穿了那小道士的心口，小道士倒在地上，張了張嘴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來，唯獨雙腳還在不甘地抽搐著……
「為什麼會這樣……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再度驚呼，但任憑我怎麼去喊去叫，卻根本沒有人理我，周圍的人就彷彿完全沒有看到我似的，依舊在狂奔。依舊在驚呼怒吼，依舊在拚命地廝殺著……
「這裡是龍虎山……」
突然間，只聽一個沉悶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驚慌中我趕緊回頭望去，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立在我的背後，說是熟悉，但相比起來，他彷彿年輕了很多，臉上也沒有了那份滄桑，以及那道鬍鬚。
「楊……楊死……」
眼見楊死立在身後，我心裡『咯登』一聲，趕緊擺好架勢一掌打了過去，可是很奇怪，掌中並沒有射出一顆妖火來，甚至我都感覺不到自己體內的妖氣流動……
「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再度驚了住，楊死卻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直勾勾盯著我看，突然朝著旁邊閃了一步。立在自己身後的，竟是白龍。
「白龍！你，你為什麼會和楊死……」
「小馬，冷靜……這是幻覺……」
「幻覺？」
我驚了一下，就見白龍點了點頭。掃了立在身邊的楊死一眼之後，再度發話：「沒錯，幻覺……不，準確的說，是記憶。我們現在……在龍虎山……」
「龍虎山……」
「對，二十多年前、遭臨大劫的龍虎山……」
白龍這話一落，沒等我反應過來呢，只聽楊死又已在旁邊沉沉開口：「『龍虎山』本名雲錦山，當年，天師道創始人、也就是第一任張天師於龍虎山尋得此山，於山中煉製九天神丹，丹成而龍虎見，於是將此山改名為『龍虎山』，從此建天師府。於山中潛心修煉。龍虎山經千年風雨，屹立人間弘天地正法，二十多年前，卻慘遭天地大劫，正應了當年張天師之預言。此為滅法之相，滅之則死，置於死地，方可復甦……」
「楊死，你少假惺惺的再這裡大言不慚！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這幻境又他媽的怎麼離開？」
我驚慌地朝著周圍打量。卻見不到任何類似於出口的東西，回想起來，我們明明應該在銀川才對，而且正跟楊死交戰，誰有心情跟他在這裡說這些廢話啊……
然而看我急躁，白龍卻搖了搖頭，淡淡發話：「小馬你先別急，他……不是我們認識的楊死……」
「什，什麼？」
我心裡一驚，這時就見白龍已朝著楊死望了過去。又冷冰冰發問：「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入這裡，你……到底要給我看什麼？」
「你想看的東西，該看的東西，很快就會看到……人之渺小，天地可鑒。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而這雲煙，卻太難消散，那便讓它們……重新再現……」
楊死一邊說著，一邊開始緩步往後倒退。不多一會兒的功夫，就退到了距離我們十幾步遠的地方，一座正在熊熊燃燒的殘破宮殿的宮牆下面。
他才剛剛立在那裡不再動彈，就聽一陣腳步聲已從他的背後傳來，聲音急促，而且絕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與，很快，就見有人在朦朦朧朧的血雨中出現，從楊死的背後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我和白龍一看，更都驚了一下，那跑過來的人身穿道袍遍體鱗傷，竟然……竟然也是楊死，而且那穿著打扮以及身上的傷處位置，竟然都跟我們眼前的楊死如出一轍……
而在那跌跌撞撞跑過來的楊死背後，還跟著三名同樣身上帶傷的小道士，一個個無不是眼含熱淚，其中一個更有些眼熟，我仔細盯著那小道士看了一會兒，再度驚愕，那豈不是年輕的楊道爺？
如果說二十多年前的楊死距離如今現實中的楊死。臉上除了多了鬍子和滄桑之外，並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的話，那麼楊道爺可就蒼老太多了，我甚至不敢相信，當年的楊道爺，竟然會如此的稚嫩，稚嫩得簡直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青澀雛雞一般……
更讓人大吃一驚的是，那年輕的楊道爺的懷中，更還抱著一個沉沉睡去的嬰兒，被一條花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看到這裡，白龍的眉間不禁震了一下……
眼看著一共四個人快步朝我們的方向跑過來，就快要撞到擋在前方一動不動的楊死身上了，那楊死卻依舊一動不動。
終於，踉蹌地跑在最前面的楊死猛一下就撞在了另一個楊死的後背上，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直接從楊死的後背中鑽了進去，兩個楊死，瞬間合二為一……
幾乎同一時間，就聽那擋路的楊死身形微微一晃，『噗』地一口鮮血噴出，趕緊用手撐住了牆壁，這次不至於倒下……
而一見楊死突然吐出一口血來，後面三名小道士也趕緊停住步伐，其中一個趕緊攙住楊死，抹了一把眼淚，戰戰兢兢問道：「師兄，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那問話的小道士……
竟然是江一峰……
第932章張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