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睡著之後，立時就起了一個夢，感覺整個天空都黑壓壓的，烏雲滾滾，陰風呼嘯，老人家哆哆嗦嗦在山崖邊上站著，然後腳上一緊，一低頭，正看到一個全身面向猙獰素白的女人一手扒著山崖，一手抓著自己的腳脖子往下拉。
「哎，救命！」老人家驚得一聲大叫，立時醒了過來，一看是自己迷糊睡著了，連忙起身撣撣身上的灰塵，接著低頭往山溝裡面望了過去，想要看看大球有沒有燒完屍體。
可是，這麼一看之下，老人家立時愣住了，因為他發現山溝裡面空空如也，那大球還有那屍體都不見了，地上只有一堆燒了一半的木頭棍子。
這一驚不小，老人家連忙小跑下了山溝，接著上前一看，不覺更加疑惑了。
很顯然，那對木柴壓根就沒有燒多久時間，然後就被人撲滅了，也就是說，那女屍壓根就沒燒掉。
當時，這個山溝裡只有大球一個人，最有可能幹這個事情的人，自然就是大球。
可是，讓老人家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好好的，他不燒那女屍了呢？
那麼，他不燒那女屍了，又要帶著女屍幹什麼去呢？
四下看了看，老人家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痕跡，也不知道大球和那女屍到哪裡去了。
老人家這一驚不小，要說，他從事陰陽鬼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基本上，他這大半輩子，一直都是在搞這些東西。所以，對於陰人鬼屍之類的東西，他自認還是極為瞭解和熟識的。
可是，今兒遇到的事情卻讓他陷入了疑惑之中，老人家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怪異的事情。
原本，憑借他的判斷，他覺得那截女屍已經沒什麼太重的陰氣了，根本就不會再鬧出什麼大亂子的，可是，如今呢，情況卻恰恰相反，大白天的，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讓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一時間，這個經驗豐厚的老人，也陷入了迷茫之中，甚至是有些呆住了。
第十七章百年仇怨
就在九泉老人程主一呆呆地愣在山谷裡面的時候，突然一聲清亮的叫聲在山頭上傳來。
抬頭看時，老人正看到程苦月在向他招手，小傢伙的身邊還站著小球。他們兩個人很顯然是有些擔心他和大球，所以一起找來了。
見到程苦月和小球，老人這才從迷糊狀態中醒轉過來，隨即連忙對他們招了招手，把二人都叫了過來，然後向他們詳細解釋了方纔所發生的事情。
「很奇怪，大球和那女屍一起都失蹤了，我擔心他會出事，我們現在就分頭去找，希望能夠找到他，可千萬不要出了什麼事情了。」老人家對這個事情非常擔憂，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聽說自己的師兄失蹤了，小球也是很焦急，當下二話不說，抬腳就向山裡奔去了，四下尋找去了。
小球走了之後，程主一看了看程苦月，有些無力地歎了一口氣，接著則是攙起他的小手，對他說道：「咱們也去找找吧，這事來得出奇，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呆會要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你可千萬不要害怕。有危險的話，你不要管我，只管往回跑，只要能回到家裡，就安全了。」
聽到老人家的話，小苦月很乖巧地點了點頭，接著卻又是有些疑惑地問他：「大爺爺，你為什麼要把那女屍燒掉呢？還有啊，既然找到那女屍了，那說明我夜裡並不是在做夢了。那昨晚發生的事情，是不是都是真的？」
到了這時，程主一也不好再隱瞞了，他也覺察出來了，程苦月並不是容易犯迷糊的小孩子，最終，他只好點了點頭道：「苦月啊，有些事情啊，現在還和你說不清楚，你先就不要問了。等你以後長大啦，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這麼說來，大爺爺你們殺人了？」小苦月說話間，神情很是驚疑地望著老人，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主一望了望小傢伙那驚疑不定的眼神，有些尷尬，有些疲倦地長歎了一口氣，接著卻是對他道：「殺了。不過，那是我們的大仇人，是壞人。」
「是什麼人？為什麼和我們有仇？」程苦月到了這時，連程主一的手都鬆開了，他甚至有些覺得不太認識程主一了，覺得這個老頭有些恐怖，他居然敢殺人。這種事情，在小孩子的印象裡，可是一種非常可怕的事情。一般來說，殺人的人，肯定都是壞人，都是強盜和惡魔一般凶狠殘忍的人。
「苦月，這個事情，以後再說吧，你現在要聽大爺爺一句話，千萬不能把這個事情洩露出去，好嗎？不然的話，大爺爺就要被官府給抓起來，還有你大球師兄和小球師兄，這都得抓起來砍頭！」程主一看著小苦月說道。
「可是，你，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小傢伙還是不明白程主一的話，「為什麼要殺了他呢？殺人是犯罪的。不能殺人的。」
程苦月說到這裡，差點哭了出來。孩子的心靈天生是純真無暇的，他們並非是不懂是非，也不會輕易被親情和謊言蒙蔽雙眼，特別是像程苦月這種天生靈性極高，自我思維極為**和完整的孩子，那就更不是可以隨便忽悠一下就可以的。
見到無法說服程苦月，而且感覺到，如果不把這個事情和程苦月說清楚，估摸著，他們這師徒三人，最終很有可能就會因為程苦月的洩密，而被官府抓起來。無奈之下，垂垂入暮的九泉老人程主一，只好先放下尋找大球和女屍這件火急火燎的事情，將程苦月拉到了一處避風的小山窩裡面，然後在一層青草上面坐了下來，對他道：「苦月啊，既然你不甘心，那大爺爺就和你說點事情。這個事情說了之後，你大概就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嗯，」聽到程主一的話，程苦月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看看這個是什麼？」老人家說話間，從袖籠裡面取出了一把黑色的鐵尺子。那尺子大約兩個銅錢厚，寬約二指，長一尺，尺子上雕刻著奇異的符文，邊上一溜是刻度線，而在尺子的一端，還有一處圓形的小孔洞，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總之是和普通的尺子設定不太一樣。
「這是什麼？」見到那尺子，小苦月好奇地問道：「這不就是一把尺子嗎？」
「你可別小瞧這尺子，你看看這開片的光澤和包漿，這髮色，這銹蝕的痕跡，這在古玩上，可是大開門啊，這一看就是老物件了，是經歷過許多年月的。實話告訴你吧，這把尺子的年紀，估計得有上千年的歷史呢。」程主一端詳著尺子，有些癡迷地說道。
「那這尺子有什麼用？」程苦月並不明白這老尺子和新尺子有什麼區別，要說這兩樣東西不都是用來丈量長度的嗎？新尺子說不定比老尺子還好用呢。
「這尺子是我們程家的傳家之寶，是程家幾代人用生命護佑的寶貝，」說到這裡，老人家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長歎了一聲道：「你可別小看這尺子，這把尺子名為陰魂尺，實際上，這尺子還有另外一把，名為陽魂尺，放在一起，便是陰陽雙尺。這是我們陰陽師門的最強法器，所謂陰尺克人，陽尺可魂，可以說，有了這兩把尺子，幾乎就可以縱橫天下啦。你再看看這上面的孔洞，這是用來鑲嵌珠子的。這珠子也是一對兒，名為陰陽珠。陰珠管死，陽珠管生，陰陽雙珠在手，不死不滅。這四樣法寶啊，一旦集齊，那簡直就是斷生死，掌輪迴的存在。」
老人家說到這裡，滿臉的嚮往神情，兩眼不自覺釋放出了一抹癡迷的光芒。
「哎，只可惜，」說到這裡，老人家卻又歎了一口氣道：「只可惜現在這些寶貝全部都遺失了。現在只有這把陰魂尺找回來了，還是陰錯陽差找到的。所以啊，大爺爺殺人了，那也是無奈啊，如果不這樣的話，又怎麼可能拿回師門的寶貝呢？」
「這些寶貝這麼厲害，怎麼會遺失呢？」程苦月看著老人家問道。
「哎，」老人家說到這裡，又歎了一口氣道：「戰亂啊，也怪當年師門衰落了，沒能及時逃到深山避難，結果，韃子兵入關之後，得知了這些寶貝的消息之後，就派兵把整個陰陽師門滅掉了。」
第十八章崖下血
第十八章崖下血
到了這時，程苦月大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想必，大爺爺和兩位師兄殺死的那個人是程家的仇人，他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何況，按照老人家的說法，百年以前，程家很有可能就是被那個人祖上的人滅門的，那時候，程家被殺的人，可是不止一個兩個的。九泉老人程主一也不過是運氣好，是那場家門浩劫的倖存者。
可以想像，有了這個關係，程主一對於那些仇敵自然是非常痛恨，所以，他出手那麼恨，直接把他們殺掉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程苦月少年早熟，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神情也有些釋解了。
「大爺爺，那些壞人，現在還在嗎？我們要為家族報仇啊。」小苦月聽完老人的訴說，很義憤地站起身來。
「哎，我早就料到你們會這麼想，所以啊，這麼多年了，對於你們這些小一輩的娃娃，甚至是程全他們，我都從來沒有提起過咱們家族祖上的遭遇啊，知道這是為啥嗎？」老人看著程苦月問道。
「為啥啊？他們殺了我們家族那麼多人，大爺爺為什麼還不敢說出來？」程苦月這下真的是有些納悶了。
「苦月啊，大爺爺給你講個故事吧，」九泉老人說到這裡，微微皺了皺眉頭，重新點上一袋煙，接著則是瞇眼看著遠處，悠悠地說道：「苦月啊，你想啊，就比如說你吧，你現在才六歲半，快七歲了。你的力氣很小。所以啊，如果有個很厲害的人，他欺負你了，把你打得很重，而且，如果你惹怒他了，他隨時都可以找到你，隨時都可以收拾你。那我問你，這個時候，雖然你受了委屈，雖然被他欺負了，那你敢不敢和他做對？敢不敢和他對著幹？你要知道，你這樣做的話，只會換來更多的苦難，明白嗎？所以啊，這個時候，你最好的做法就是隱忍，然後在隱忍中慢慢繼續自己的力量。你想啊，你是越長越大了，越來越壯了，而那個人呢？他卻是越來越老了，所以啊，總有一天，你的力量會變得比他大，到了那時，你再去報仇，他才會有效果啊。不然的話，那不是等於自尋死路嗎？」
老人家說完話，停了下來，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看著程苦月，不再說話了。
「我明白了，大爺爺你的意思是說，咱們的仇家現在太強大了，我們還打不過他們，所以不能報仇，對嗎？」程苦月問道。